“别别别。”王婉迅速打断他的话。
其实这个问题她这几天早已考虑过。若是再回青崖山,与张子承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已觉得不太妥当,更何况是再因为自己的事情去打搅他。
“我想过了,不再回青崖山了。”王婉放下筷子,郑重地说出自己的决定,“我准备就当个散修,寄蜉蝣于天地,倒也恣意洒脱。”
方逸白只是安静听着,并未说话,嘴角却隐约浮现出一丝弧度。
王婉已经知道自己多是猜对了大半,剩下的话,说出来也就更加容易。
“
“方逸白,临仙城阵法破裂之事,也有你一份吧?”
……
王婉盯紧了方逸白放在桌边的那只手。本以为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对方多少会有些细微的动作,却不料方逸白却只是笑了笑。
“说不上专程。”方逸白道,“近来刚好在四处探查这些小型结界,恰巧路过此处,便来看看你。”
“哦?方掌门有什么任务,需要亲自派给我么?”
方逸白听王婉一直是这样的语气,也不禁皱了皱眉头,但也只是须臾便舒展开来:“没有。”
篝火噼啪作响,王婉提着烧得滚烫的马奶酒,给方逸白斟了满满一碗。
方逸白似乎对那酒一点兴趣也没有,任由它在眼前冒着热气。
“你在此处倒是待得自在。”
几个大汉被赶出了帐篷,只能围在帐外一角的篝火前窃窃私语。
“凌虚宗掌门?难怪我方才一靠近他,便觉得呼吸不畅。”
“废话。化神大圆满是什么概念?你我活一辈子能见上一面,已经算无憾咯。”
提灯的人一袭素白狐裘,玉冠束发。这样的风明明仿佛要将任何人吹走似的,他却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似乎也要与天地融为一体。
黑色长发上,连一片雪花也看不见。
王婉走上前去,与他一丈之隔。
那人挠了挠脑袋,似乎思考了许久该如何形容来者的容貌,最后却只是道:“这人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好像……是个瞎子。”
……
王婉把自己裹在厚厚的狐裘里方才从帐篷里走出去,踏出门的一瞬间,呼啸的风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掀走。
柳轻寒笑道:“师姐前不久还问过我你们何时定亲。”
云宸见傅怜有些不好意思,便补充道:“不过是定亲,真正成亲还得等师兄那边情况稳定一些,届时定然请诸位喝喜酒。”
说罢,他又看了一眼王婉和柳轻寒。这一年他虽未下山,却也听傅怜说了些王婉和柳轻寒之间的事儿,于是又笑道:“不必羡慕,你们也是迟早的事儿。”
这年又到了凛冬,雪已经一连下了两个月,帐篷外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不见天日的白茫茫里。
纵然是在白天,出门时也需要提一盏灯,方才能看清叁丈外的景物。
王婉躲在帐篷里烤火。这样的天气窝在一处温暖的地方,听着帐外呼啸的风声,总能让人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紧接着,吹捧之声响作一片。
……
于是,这个叫做“黑山”的小镇,所有人都知道有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成了守护结界的那几个大汉的大姐头。
王婉在帐篷里和衣将就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拿着剑出了门。
她如今修为虽只有筑基叁层,但毕竟有之前多年的经验,储物袋里更是有许多曾经留下来的天材地宝。她昨日观察过那几人,最多不过是和她一样的筑基叁层。别的不说,在猎杀凶兽一事上,她有信心让这几个人心服口服。
果不其然,到了傍晚,那几个大汉便看见帐篷周围,整整齐齐绕了叁圈低阶凶兽的首疾,甚至还有一只金丹初期的凶兽也在其中。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王婉只是坐在那安静地听着,对他们言语里的嘲讽不闻不问。未了放下酒碗,用帕子擦干嘴上的酒:“不如这样吧,明天我们比试一场。”
几个人面面相觑:“有人想和娘们比吗?”
然后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帐篷里的人哄堂大笑。
“你真的不是凌虚宗派来开玩笑的?”
“这里不是一般人能待的地方,你看你大腿还没我胳膊粗,你这种体格,能活几天还是个问题。”
王婉掀开帐篷走了进去。
几个膘肥体壮的大汉一齐回过头来。
“不是说凌虚宗会派人来帮忙吗?怎么是个娘们儿?”
王婉一下飞舟便瑟瑟发抖,在储物袋里翻找了半天,才找出来一件勉强足以御寒的狐裘。
但还是不够,雪和沙子参合着一起钻进衣领,不一会儿王婉的手脚便像是冰块一样的凉。
睫毛上也全是雪,本就不清明的视线更加模糊起来。王婉在风沙里走了一会儿,才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看似是散修随意修筑的简单结界,结界内有几个帐篷,其中依稀散发着微弱的烛光。
她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刚从凌虚宗出发的时候,船甲板上吹来的风还带着些许暖意,但现在已经是有些刺骨的寒冷了。
到了第四天,她站在飞舟上朝下看去,入目便只有一望无际的灰白色大漠,夜里半星烛火也看不见。
这几日,飞舟每隔几个时辰便会停下一刻,让船上的一些师兄师姐下去。到了这里,船上只剩下包括王婉在内的两叁个弟子。
……
王婉上了船,问了同行的师兄师姐,方才知道这所谓的第一个任务,是要去看守结界。
这个答案让王婉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了一些——看守结界对于她来说太平常不过了,不是什么难以完成的任务。
“不需要。”那人再次做了个请的手势,“师妹请吧,到了船上自然会有人跟你说的。”
王婉还准备再犹豫片刻,谁知此时听得飞舟上有人大喊:“快走了!今日最后一班了,错过就要等明日了!”
然后王婉便被推搡着走到了舷梯之上。
云宸在傅怜胳膊上捏了一把,傅怜这才堪堪收住话匣子:“额……我是不是又多话了?”
气氛一时之间冷了一冷。
不过傅怜显然不会让这种情况持续太久:“对了,我还有一件好事要宣布。”
但不及她细想,便有一位弟子迎面走过来:“这位师妹,这边请。”
王婉于是跟着那名弟子一道往宗门内走,不会儿就看见半空中悬停着一只飞舟。
“师妹,请上船吧。”
“王婉。”那女子答道,“温婉的婉。”
“以前都在哪待过?”
“唔……青崖山?十年前的事儿了。”
前面那人垂头丧气地离开,其后的一人走上前来。
那接引弟子本来垂头丧气像个蔫黄瓜,看到这一人之后也略微抬了抬眼。
眼前的女子衣着简单朴素,不过是一袭浅粉色百褶裙缀着水蓝色帷裳,再往上看,是一件素白衫子,腰间赤红腰带成了浑身上下唯一明艳的颜色。
“掌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招人就算了,还抛出不问修为、不问出身这种话,现在好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要来试试……”
“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要是没有这些人,谁去那些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去?”
“那怎么办?你我的命不是命?”
月色与喘息、微风与娇吟一起充盈了整个房间,将交迭的人影也勾勒着透出纱帐,直至天色将明。
微光里,他们的曲线恰好契合。
74
“什么?”
“我若是走了,你以后遇上了发情期该怎么办?”
柳轻寒上前一步,抱住她的时候,下身也紧紧贴在她的小腹之上:“所以,现在要帮我解决一下么?”
她凝气运功,一点蓝色光芒自掌心缓缓升起,随后整把剑上都流转起浅蓝色的微光,随着主人脉搏的节奏时浅时深。
剑柄之上,就连那一缕剑穗,都还原封不动地缀在那里。
王婉看向柳轻寒,柳轻寒知道她想问什么。
“这个容易。”王婉毫不犹豫地答应。
柳轻寒点点头,伸手捋了捋她脑后的长发:“另外,有一样东西,也是时候还给你了。”
说罢,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放在王婉面前。
“那也无妨。”王婉道,“左右都是在正道,我会常回来找你的。”
“不要忘了我便是。”柳轻寒笑笑,说完这句却突然正经了几分,“能托师姐帮个忙么?”
“你都帮了我多少大忙了,客气什么?”
“但是?”王婉听见他的语气,便几乎能猜到他想说的话。
“但是我也是带着任务才留在人界的,现在事情还没有完成,很多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
他虽然没有明说具体是什么事,但王婉其实也能猜到几分,大概是与调查凶兽的成因有关。
“青崖山最近有什么大事么?”王婉好奇问道。
这时她才发现,当自己再次听见那个人的名字,已经不会再像往日那般需要故作不在意了。
“大事倒是没有。”云宸一边回答一边给傅怜夹了菜,动作行云流水,一看便是顿顿饭里养成的习惯,“只是自从临仙城那件事后,张子承便主张停了一切与魔域之间的明争暗斗,将大部分精力都花在救助四十二城以外的普通人上,同时还联合朝廷清理了一批四十二城内的贪官污吏。几代掌门没敢做的事情,他现在一个人都想做完了。”
窗外隐隐约约传来寒虫低鸣之声,因静谧而显得愈发萧瑟。
片刻后,柳轻寒指尖的动作停了一停:“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也许后天。”王婉答道。说完之后她从椅子上站起转身,去抱柳轻寒的腰。
“怎么醒了?”他褪下自己的外袍,披在王婉肩头,然后来到桌前。王婉这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碗刚熬好没多久的醒酒汤。
王婉接过那晚醒酒汤一饮而尽。带着暖意的液体划过喉管沉于腹中,让她整个人神思也清明了几分。
“见效很快,不愧是神医。也不知道云宸那家伙藏的是什么假酒,喝了这么难受……”王婉揉着太阳穴,忍不住骂骂咧咧。
乐莫乐兮新相知……”
竹林里惊起一串鸟声,是傅怜抢过他的酒坛子,笑着骂他唱得真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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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崖山的夜晚向来雾霁深重,此夜却难得地看到了月亮。
一轮明月在酒杯里沉底,又随着其间的涟漪一道四散开去,却又在酒杯再度斟满时重新圆满。
一坛酒很快便喝了个干净,云宸醉得一塌糊涂,抱着空酒坛子一边拍击,一边在竹林里放歌。
“唔……毕竟都是正道门派,虽然有些偏见,但大方向总不会错嘛。”
王婉思索再叁,觉得这确实是可以考虑的一个去处。
更何况,她有一些问题在心里埋了许多年,只想等一个机会,同凌虚宗掌门说上一说。
云宸说这还不简单,于是四人便一道来到了膳堂。
此刻还未到吃饭的时辰,膳堂之内人并不多,几人在角落里的一桌落座,倒也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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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下的这几年,她已然体会到,哪怕是再过平凡,也总能有心安之处,也总能做些有意义的事儿。
“可是如今世道,一个人毕竟多有不便。”云宸也认真起来,“我近来听说,凌虚宗那边在广招弟子,既不要求出身,也不要求天赋。我倒是很好奇他们在做些什么。”
“我记得你之前对凌虚宗似乎没什么好感。”柳轻寒道。
“这个猜测倒是很新奇。说说你的想法。”
方逸白的淡然让王婉隐隐觉得自己气势上好像弱了一分,但还是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其一,临仙城阵法虽说缺少维护,但四十二城中年久失修的阵法又何止临仙城一个?更何况,临仙城是阵法最完备的叁大主城之一,阵法破裂虽不奇怪,但破的是临仙城,此事本就不合理。”
王婉说话的同时也在紧紧观察着方逸白的一举一动,又接着道:“其二,凌虚宗离临仙城千里有余,方掌门是如何做到听闻消息后,几个时辰内便赶来的?除非,你早就在周围静观其变了。”
这回轮到王婉有些不好意思,侧目去看柳轻寒,却见他只是笑了笑,望着眼前的那碗面不知道想些什么。
“小师妹,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回青崖山么?”傅怜问。
她这一问反而让云宸显得有几分为难,犹豫片刻还是道:“其实青崖山向来是没有下山的弟子再上山的先例的,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去问问张子承……”
“但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亲自问问方掌门。”
王婉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碗马奶酒,仰头饮了一大口。辛辣滚烫的感觉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然后通过经脉抵达大脑,叫人头脑里也跟着热了一热。
借着很快上来的酒劲,王婉终于问出了那个在心里埋了十余年的问题。
“谁说不是呢?”王婉把手往怀里揣了揣,“这还要多谢方掌门的安排,让我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方逸白听出她话里的几分阴阳怪气,神色却是不改:“我并不知晓你在此处。近日那些弟子们向我递交一年的新弟子名单,我才知道你也入了凌虚宗。”
王婉抬眸望了一眼眼前的人:“方掌门总不会是专程来找我的吧?”
“我开始好奇姐的身份了。能让凌虚宗掌门跑到这破地方来找她,能是普通人么?”
……
帐篷内。
对方明明不曾睁眼,却也清楚地知道她站在自己面前。
“王婉,十年未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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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风雪里,人的眼睛几乎只能眯成一条缝。她透过这一丝缝隙,看见一片灰蒙蒙的原野,一直延绵到与天际相接。
不一会儿她头发上、睫毛上便都是雪花,身后,她留下的脚印蜿蜿蜒蜒,不消片刻又被新落下的雪掩盖下去。
在暴雪与狂沙之间,却有一点灯光,岿然不动地停留在天地之间。
正打着盹,却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姐,结界外来了个人,说是要找你。”
王婉撑着眼皮看了一眼,随后又缩进了狐裘里,声音也有几分懒懒的:“这么冷的天,谁没事跑出来找我?”
刚开始的时候,王婉对这里的生活还有些不习惯:半生的肉和烈性的酒,让她一连拉了好几天肚子,不过这些人对她倒是颇为照顾,好不容易换到了些精粮也总有她的一份。
守护结界的日子有些许无聊。王婉除了杀杀凶兽以外,还会时不时去给镇上的人看些小病,久而久之也成了镇上闻名一时的人物。
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了。
结界外的凶兽比她想象的要多,王婉在猎杀凶兽的同时也如柳轻寒所说那般同时收集着它们的内丹。看着储物袋里满满一袋子内丹,她心想这回柳轻寒总该夸夸她了。
然后,她靠坐在帐篷内的椅子上,撑着扶手单手托腮:“怎么样?我猎杀的凶兽,够换几天吃的?”
几个大汉里,也不知是谁带头叫了一声:“姐!”
王婉并不理会他们说了什么,继续道:“明日我会出去猎杀凶兽,将其头颅悬于帐前。到时候想比的自然可以赴约,不想比的,也尽管观望便是。”
她看了看眼前的几个人,又笑道:“到时候,若是你们服,便得叫我一声姐姐。”
……
王婉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自己,发现他们说的一点也不夸张。
她是标准的南方姑娘体型,个头不高,四肢也偏纤细,站在这堆人里连头都冒不出来。
“我们哥几个也是筑基期的修为,遇上些妖兽也得缠斗一番,更别提你了……更何况这里没什么吃的,我们都是猎杀妖兽用皮毛去隔壁镇子里换粮食,我们几个活下来都不易,不能再多养你一个的。”
傅怜向来任何情绪都写在脸上,王婉看出来她说这句话时眼神里满是幸福。
“怎么?你要和云宸定亲了?”
“啊?这你都能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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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好啊。”王婉有些尴尬地跟眼前的人笑了笑,“我有点儿渴,能喝点酒吗?”
说着便端起桌上的酒饮了一口。咽下去的时候,酒水呛得她一口全喷了出来。
同时飘来的还有一阵浓郁的烤肉味儿,以及几个汉子带着醉意的大嗓门。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
终于在第四天的傍晚,王婉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有人在喊她下船。
……
狂风里夹杂着豆大的雪片,尽管是在傍晚,但迎面而来的沉沙还是将日光挡得丝毫不剩。
但具体是去哪里看守结界,其他人也都只是笑而不答。
还好,至少不是把她卖了。
然而在飞到第叁天的时候,这个念头还是再次在王婉脑子里冒了出来。
王婉直觉觉得眼前的事情有那么些不对劲,但想起凌虚宗一向以来的声名口碑,还是决定暂且相信他一回。
双脚刚一踏上甲板,飞舟便震了一震,紧接着便缓缓腾空而起。
身下的凌虚宗逐渐缩小为一片高耸的山峦,眼前很快便只剩下碧霄如洗、云海苍茫。
“去哪里?”
那名弟子笑了笑:“去执行你入门以来的第一个任务。”
“什么……这就开始执行任务了?都不用去领个弟子服饰什么的吗?门规呢?也不需要宣教?”
那接引弟子这才又抬起头来,再度打量了她一番。
“青崖山来的总不会差。行了你通过了,直接跟着那边那位师兄去吧。”
“?这就通过了?”王婉的惊讶溢于言表,这正道魁首之一的凌虚宗,入门未免也太简单了些。
她笑盈盈地向眼前人打招呼,面容称不上绝色,却也令人眼前一亮。
“筑基叁层?”接引弟子一天也见了不少散修,虽然这女子看起来挺顺眼,但这个修为境界在他眼里实在是太普通了,于是也只是例行询问。
“姓名。”
“这种差事随便敷衍敷衍就行,看到略好点的直接收了就是,反正也没人过问……”
正说着,那接引弟子又已登记完一人,对那人打量一番之后连连摇头。
“下一位!”
凌虚宗。
宗门口负责接引的弟子最近忙得不可开交,眼看着太阳要下山了,眼前排着队等待登记的人却还有长长的一条队伍。
“今天已经用完了第五摞纸了……看这情形,怕是又要忙到夜里……”
“别的不说,张子承这几个决策,听上去倒是很有远见。”王婉由衷称赞。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正道和朝廷那些官员间的关系本就错综复杂,和魔域之间更是积怨已久。长老里的那几个老古董对他这些做法本就颇有微词,又加上他迟迟不继任,最近简直都要翻了天了。”
“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一事。”傅怜吃着面补充道,“就是前几天凌霄殿上,清曜师尊不知道因为什么和张子承吵起来了,清曜师尊居然当众骂张子承元阳没了不配做掌门……”
微凉的夜里,两个炽热的唇碰撞在一起,很快便相互舔舐、纠缠。
两个身体纠缠在一起,也很快便撩起最热烈的欲望。
他入侵她,她吞噬他。
“这些年,我每次擦拭它的时候都会想——总有一天,还会有人拿起它的。”
王婉将那剑收起,看着柳轻寒垂眸微笑的神情,突然也笑了。
“轻寒,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一方长约叁尺的木匣。
王婉将其打开,看见自己的本命剑正安静地躺在其中。
十年过去,剑身上一点锈迹灰尘都没有,一看便是经常擦拭保养。王婉将其拿起的时候,能看见夜色里,剑锋之上倒映着的浅浅月光。
柳轻寒见王婉没有拒绝,便接着道:“你在外的这些时日,若是有猎杀凶兽,便帮我将那些凶兽的内丹取回来。”
接着柳轻寒又从储物袋中拿出几枚凶兽内丹,告诉王婉该如何根据内丹的魔化程度推算其变成凶兽的时间。
“……若是有闲时,最好是能将这些时间记录在册,等下回见面的时候带给我。”
柳轻寒行事看似云淡风轻,却又何尝不是背负着他族人的命运。
王婉点点头表示理解。这么多年的相处,她和柳轻寒早已找到了彼此最为舒适的那片区域,很多事情既心照不宣又能互相体谅,两人之间的距离既可以亲密无间也能够放心地相隔天涯。
他们彼此都可以为自己活着,却也可以因对方的存在锦上添花。
她双臂环在柳轻寒身体两侧,自他怀里仰头望着他。
“轻寒,你和我一起走吧?”
怀里的人看着自己的时候,好像能把一整夜的月色都装在眼底。柳轻寒心底也跟着变得柔软,低头在她眉间落下一吻:“我也很想跟你走。”
“假酒,是你们那儿的什么特产么?”柳轻寒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
“唔……这么说也没问题。”王婉忘了在柳轻寒的世界观里,酒哪有什么真假之分,不能理解也实属正常。
柳轻寒站在她身后帮她按摩着穴位,王婉闭上双目,能感觉到柳轻寒按压处传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
是夜,王婉也不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几更天,睁开眼的时候便觉得一阵头晕脑胀,就连眼前事物都有些模模糊糊的。
她环顾一番后发现此处似乎是弟子居柳轻寒的住处。柳轻寒并未睡在她身侧,王婉走出卧房,才发现他正倚在门口,独自看着院落里斑驳的月色。
若换做平时,她半夜里起来,柳轻寒只怕是立刻便发觉了,但今日不知为何,直到她走到柳轻寒身后,对方才迟迟回过头来。
“入不言兮出不辞,
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
……
这一日,王婉四人聊到很晚,从膳堂转入后山的凉亭,直到月色西沉方才散去。
到最后的时候,云宸甚至从他院子里的那颗桃树下挖出来一坛酒,一边给王婉和柳轻寒斟酒,一边神秘兮兮地让他们不许将他偷偷藏酒的事儿说出去。
膳堂内。
“云师兄,近日傅师姐来找婉师姐,怎么都不见你一起?”柳轻寒将那阳春面端在王婉面前,想起云宸和王婉似乎该有一年多未曾见面了。
云宸摆摆手:“别提了。自从张子承代理掌门之后便忙得不可开交,我也得帮他处理些门派事务。往日那般潇洒,只怕是一去不复返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