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哪个学校的呀?几年级了?”秦露抬头看他。
“燕大的,今年大三。”
燕大的?原来是学弟。看来还是个高
里面,上下都是真空。
北觅道了声谢,坐下很安静地开始吃早餐。
秦露突然舀了一满勺酸奶,递到北觅面前,“啊——”
秦露身子向后靠在办公椅上,轻笑了一下,“去吧。老爷子的面子,不能不给。”
“那我把保洁叫进来,然后就给沈教授回电话。”瑞秋说。
“不用,我亲自跟沈老说吧。”秦露站起身,直接踩着地上散落的画稿,走了出去。
瑞秋知道,被扔在地上的就是没过关的,照他们秦总的脾气,连个“no”都懒的写。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她喜欢新人,一张白纸,好塑形。
但是招新人实习,不等于养闲人,一颗苗子有没有天赋,秦露一眼就看得出来。
璇旗下的创意人涉猎极广:平面、视觉、服装、珠宝……什么都有,风格也一向被业界冠以严谨、精致、大胆、前卫等等特点。
而秦露本人,还有一个更加为人所知的名号,便是发掘新锐人才的著名推手,不少新人设计师都是经过她的运作包装,或者在国际上获了大奖,或者为知名客户赏识,一炮而红。
有这样的肥肉吊着胃口,每年不知道有多少新人踏破铁鞋地想进来。
项意庭倒不自知,老爱师兄师兄地自诩拿乔,顺水推舟要个人情什么的。
比如,每年都以个人名义往璇推荐实习生。
秦露看着沈老的面子,也实在不好驳他。
一直在楼上的北觅听到关门的声音才走出来,看见秦露正坐在桌子前,拿小勺挖着一盒低脂酸奶吃,旁边还有一杯黑咖啡,一个橙子。
秦露的标配早餐。
另一边的盒子里是煎得粉嫩的一大盘菲力牛排,和一盒无菌的鲜牛奶。
项意庭的业务能力虽然不差,但是也并不是数一数二的那种,可他是典型的“人精”性格,跟上层领导套近乎搞关系,是一把好手。
很多高校虽然有个象牙塔的外表,官场那一套却得以盛行。
立项申报,不拼实力拼人脉。一个原本实力不强的人,只要当了校领导,课题、项目马上就来,于是很多人就削尖脑袋,往上爬。而他们利用了学校资源“跑部钱进”,拿了课题费后,立刻转型成老板,甩手就扔给年轻教师或学生去做。
“我这个师兄还真是有闲功夫,天天御驾亲征,也不知道是为了他的那些学生们走后门,还是给他自个谋福利。”秦露的语气有些不满,但还是无奈的拿起那一叠纸稿。
瑞秋会意的憋笑。
燕大艺术学院的新晋副院长项意庭是秦露的直系师兄。
秦露其实是个识时务的。对于她爸给她的资源,一向是该用就用,有巨人的肩膀你不站,非要梗着脖子判出家灭未门,茹毛饮血地从原始社会开始打天下,那他么不是神经病么?!
秦露说的那些视觉悖论、装置艺术什么的,秦爸不懂。但是高价挖人、拍卖买画,他没问题。出钱出人脉,在她的公司下面,挂个“顾问”的名字,美其名曰“顾得上就问问”。
【十五.钻营】
公司成立不过几年,已经成了这行里的翘楚。
秦露算是继承了她爸的经营头脑,和她妈的艺术天分。
当年拿了全奖去美国读了商科和艺术管理的双学位。这一点还是让秦爸特别自豪,本来预留给她自费出国的账户直接跟另一个合并,投进了创业基金,也就是后来璇的第一桶金。
好不吞易等秦露跟王琪那小子掰了,结果冒出个小鸭子来捣乱。
但王珏心说:原来以为秦露喜欢清高型,看不上他们这些子弟,那他还真没辙,也没法一夜之间把自己掰成个学者。现在倒好说了,一个长得好看点的穷小子,还能起什么势。不过昨晚上碰巧撞上了秦露的空窗期而已。
操,怎么不是让自己撞上?
刚到停车场,车还没停稳,王珏的电话就进来了。
“秦露,”难得他有不嘻皮笑脸,正经叫秦露名字的时候,“听说昨天晚上你跟隆天的高新卓杠上了?为了金榈的一个少爷?”
“怎么了?”秦露的回答很妙,不说是,也不说
不过林芯说得也有道理,北觅拼命打工,不是缺钱还能为什么?
人家凭什么一分不赚地陪她玩儿?
昨天一晚上,秦露连小费都没给。
说个屁清楚!那小孩儿连她的电话都没要。
人家估计想好离好散吧,根本就没想再跟自己有什么瓜葛。
本来么,真要为了钱,不是应该早就缠着她甜言蜜语要好处了么!
林芯从stanford的医学院毕业回国以后,进了燕城第一医院,当了一名妇产科医生,时不时地老跟秦露宣传子宫保养什么的。
别看她脱了白大褂,整个一个人来疯,穿上衣服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秦露把林芯赶下车,“我就是一人渣,昨晚儿把人勤工俭学的机会搅和黄了,然后再睡霸王觉不给钱,最后还偷拿可怜小鲜肉一件衣服。你快去微博发一个,下午就能上热搜。”
“是,秦大小姐,您就是一禽兽!您一分钱不给,白嫖不说,末了还顺人家一t恤!”林芯坐在秦露的阿斯顿马丁里面,还在一个劲儿地大放阙词。
林芯早上去金榈的时候,没开自己的车,是别人送过去的。
她不说是谁,秦露也懒得过问。
“嗯,知道了。你把我留你家的衣服给我拿一套来,内衣内裤也要。还有,我饿了,带点早饭过来。”秦露突然凑到北觅耳边,悠悠地往他耳朵里吹气,“你早餐想吃什么?”
“随……随便……”北觅全身绷紧,僵得像块木头桩子。
“我还是老样子,然后加1/3澳洲m5西冷牛排。”秦露自己拿了主意,跟林芯说完,就挂了电话。
“大热的天儿,你怎么还穿高领衫?”秦露话刚说到一半,就顿住,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林芯没接她的茬,只是对着秦露的脸盯着琢磨,“你真看上他啦?还是被王琪气的?不过也别说,刚才他从电梯出来,我还专门看了一下,脸倒是真会长,就是有点儿木。但是那个身板,啧啧,我说你受得了吗?”
秦露把林芯面前的焦糖拿铁端过来,喝了一口,鄙视极了,“齁甜!”
字迹好看,很钢劲。
署名是“北觅”。
南北的北,觅食的觅。
说着便转身上楼,手里拿着林芯送过来的衣服。
等她换好衣服,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北觅已经走了。
桌子上的餐具已经被收拾干净,一个去好皮的橙子被一瓣一瓣剥开,放在一张方方正正的餐巾纸上。
一个小屁孩,白长个大个子,天真成这样!昨晚上被人下药,差点儿强上,还这么吞易相信人。
不过说实话,自己是不是也趁机占了他便宜?
这么一来,秦露啊秦露,你他么还真是个女流氓了!
“这么缺钱?”秦露再次开口,问得直截了当,“白天在拳馆,晚上在这里,总不会是当志愿者,积累社会经验吧?”
“在金榈这儿挣得多,你也知道都是为什么。少不了高新卓那样的混蛋。来这儿的没几个好人。”秦露接着自顾自说着。
“你不是坏人。”北觅忽然抬头,看进秦露眼里。
此时的她正走到北觅的身边,拦住他不许他去开门,故意隔着t恤衫用胸脯蹭了蹭他的手臂。
看着北觅的脖子一点点变红,整个早晨都在她眼里慵懒地美好起来。
“哈?露露你——”林芯突然停了一下,脚步匆匆,似乎换到了另一个房间,“你不会真和那个从高新卓手里抢来的小鸭子睡了吧?!”
材生。
秦露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道,“你傻呀!别人问你,你就实话实说?!”
北觅没有吭声。
北觅先是尴尬地躲了一下,很快便乖乖地张嘴,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嘴角沾上一点儿,并没发觉。
秦露抿嘴笑了,伸手把他嘴角上的酸奶抹掉,又把手指放回自己的嘴里吮了一下。
北觅脸红,把一旁的牛奶抓过来,一口气喝完,“我,得回学校上课了。”
好像儿童套餐……
“你说的,随便。”秦露看见北觅过来,用手里的勺子指了指摆在对面的早饭。
她还穿着他的t恤,盘腿坐在椅子上,只有一截润玉一样的小腿和精巧的脚踝露在布料的外面。
秦露的眼很毒。
“哪个部门缺人让他们看着留吧。”秦露显然没有看到让自己特别满意的作品,把仅剩的几张薄薄的手稿丢在桌子上,略显不耐地道。
瑞秋点点头,又看了看地下散落一地的纸张,“对了,昨天沈宥清教授来电话了,问您下个月燕大的校招,有没有空去。”
而项意庭能靠个人关系往秦露这里送人,从里面捞了多少油水谁又能知道。
秦露把那些实习生手稿拿在手里“唰唰”地迅速翻看着,已经在地上扔了好几张。
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很好看。
对很多艺术设计专业的学生来说,能进璇实习,也算向金饭碗前进的关键一步。
通过实习留下来转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即使留不下来,简历上有了他们金
光闪闪的大名,别的公司也都会对你高看一眼。
而且有关系拿到项目的就有本事结题,花点经费,请几个专家说说好话,验收结果走过场,名利双收一点儿都不耽误。
所以玩得转这一套的,比那些清高型的学者反而更能平步青云。
秦露的成长环境决定了她看过太多的百计钻营,所以对这样的人有种天然的抵触感。
还在燕大念书的时候,秦露和项意庭都师从油画大师沈宥清教授,不过项意庭当时念研究生,秦露读本科。
后来毕业,项意庭留校,秦露出国。一个一路晋升,现在做到了副院长的位子;一个创业,成了业界“艺术创造财富”的典型。
项意庭一直对秦露有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秦总,这些是和德鲁克大中华区合作的首轮pitch方案结果;这些
是选送新人年鉴赛的报名作品;这些是燕大艺术学院的实习生简历和手稿,项院长亲自送过来的。”助理瑞秋进来,把一摞文件放在办公桌上,等着秦露过目,签字。
办公桌后面是一个干练的职业女性,剪裁得体的套裙,整齐盘起的长发,化着雅致的淡妆,胸口一条紫水晶的项链,掩映在深深的事业线里。
不像她同父异母的弟弟秦牧宇,秦家的正房小少爷,从小学开始,就全靠她爸花钱往重点校重点班里塞,学习上指不上,求他别惹祸就行。
有秦牧宇的存在作为对比,秦露的能力就更显得突出,这点倒是让秦家人说不出什么刺头的话来。
虽然搁旧社会里,秦露算是个庶出,但好在秦家老辈虽然不同意秦妈进门,但对于秦爸认她这个闺女,并不怎么反对。
“行,那麻烦你了。姓高的那儿也帮我盯着点,他个人我倒不怕,他还等着我给他往华源牵线搭桥。倒是他手下的那些人,少出去煽风点火。”
秦露挂了跟王珏的电话,人已经到了办公室。
璇是秦露名下的设计策划公司,是秦爸送她的毕业兼回国礼物。旗下还有两间画廊。
【十三.禽兽】
林芯来的时候,秦露去开门。
门口的林芯把衣服和早饭递给她,目不斜视地拿手指了指外面,“我在楼下咖啡厅等你。”
不是,言下之意就是“你爱咋想咋想”,符合她一贯的关你屁事原则。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儿我帮你压着,咱们这圈子统共就这么大,传到咱们老子那里不好听。”王珏对秦露,是死心塌地,就算是热脸贴冷屁股,也心甘情愿。
可刚听说这事儿的时候,他还是郁闷了一下:
他也许是年轻脸皮薄,不好意思说?
自己不主动给倒显得不够意思了。
秦露一边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一边往公司开。
昨天晚上要不是自己上赶着招惹他,他也许碰都不会碰她。
这么想着,心里倒有一点烦闷起来。
她秦露有这么不济?
林芯都下车走了一段了,又折回来,“你好好想想吧,跟人说清楚。按小时还是包月?总不能真想跟他谈恋爱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按小时按月的!
秦露瞪了她一眼:
不会真是王珏吧?那怕什么的,她又不吃醋。
秦露觉得他俩走一块儿去也挺好。
直到秦露把林芯送到她们医院,她还在控诉秦露的无耻行径,弄得跟秦露睡了她儿子没给钱一样。
立刻给她放了回去。
“燕大的,刚大三。芯芯,我是不是特禽兽?”
【十四.白嫖】
是真名。
秦露把玩着那张便签纸,手指抚着最后一笔因用力过度而有些刺穿的地方。
秦露下楼到咖啡厅,找到了林芯。
秦露捏起一瓣橙子,放进嘴里,很是清甜。
旁边是一张带着“金榈”logo的便签纸:
少喝些咖啡,对身体不好。
“叫人送你?”秦露随口问道。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坐地铁。”北觅已经吃完了早餐,正把餐盒收起来装在塑料袋里。
秦露看着他,突然想说点什么,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干脆冲他摆了摆手,“那你别迟到,我去楼上换衣服。”
“谁告诉你的?”秦露哼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个女流氓?!”
“你,不是!”北觅在这点上显得格外执拗,认真得脖子上都起了青筋。
秦露懒得跟他争执:
“你猜。”秦露漫不经心地扒拉着北觅的头发玩儿,忽然微微一皱眉,想起来了什么,“你那边是谁?还用得着背着他说话?”
林芯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道,“你这事儿,我替你圆着,就说你昨天晚上睡我这儿了。你别自己说漏了啊!”
秦家的大小姐,酒后乱性睡了金榈的一个少爷,这事说起来,可大可小。就怕被秦爸那些对头知道,拿去媒体爆料,给整个华源找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