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沉的颜色，浸透了他最清亮的年少时光，这让严铄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她心目中理想的儿子。
而幼弟不喜欢他，见他时眼中只有深深的抵触和淡淡的惧意。
他也不知该如何与那孩子相处。
屋内窸窣声渐渐从弱到无，严铄终于抬起眼，允许自己往卧房方向看去。
相似？
何处相似？
都是要支撑门楣的头生子。
都是上有因种种原因不善掌家的母亲，下有年岁相差很大的弟弟。
这一大早的所见所闻，让虞凝霜明白严铄娶她——就是要她做一个侍奉婆母、育养小叔、打理庶务的镇宅神兽。
虞凝霜或许锱铢必较，或许睚眦必报。
然而她最珍贵的品质，便是即使在那些暴烈的时刻，依然能保持推己及人的冷静和理解。
便如现在，话梅一颗，连起两家，虞凝霜怅然长叹。
这样的她，和自己怎会相像呢？
她很快就会发现的，严铄想，发现他无论作为儿子、作为兄长还是作为家主，都一无是处。
不，或许已经发现了。
实在是因那话梅她折腾很久才得了两罐。自己都没舍得吃几颗，只将一罐留在家中，一罐拿来严府。
被抢食的怨恨可是刻骨铭心。
酸死他得了。
但虞凝霜是不一样的。
仅有的一次亲眼所见，以及特意派人探听的消息都让严铄心知肚明——
虞凝霜的母亲和弟妹看她，像是看着一根撑着房梁的柱，像是看着一支启明的烛。
他自嘲着推开书册，修长的手指撑在额角。
他和她的境遇，分明判若云泥。
母亲舐犊情深没有虚假，可她每回见他时，眼中痛惋的哀色更是真实。
这些恰是虞凝霜强项。
业务对口，薪资也到位，虞凝霜还真越发觉得这是一份好工作。
吃饱喝足，她兀自进了卧房小憩。
“我好像知道你为何要娶我了。”
她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清甜，却惊雷一样炸在严铄耳边。
“严铄，我们其实挺相像的。”
就如同她已经不费吹灰之力，就窥见了他那浅表的谋算。
而其中更深的一些东西，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虞凝霜一边想，一边噙一颗话梅入口，被这酸甜滋味唤起了和弟妹一起做话梅的记忆。
彼时她仍在室，陪伴他们的时间如同天上的云，白茫茫一团接着一朵，绵延无尽。现在却如风中的柳絮，虚软又细碎，偏在地上滚得飞快，抓也抓不住。
离家不到一天一夜，虞凝霜已然十分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