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三人奇道:“直接要人?这不是疯了吗?”
殷月城怒道:“你在耍我吗?”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鄢雨空笑道:“诸位请听我说。”压低声音嘱咐了几句,众人一听,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殷月城又羞又气,说道:“老子赏你个耳光!怎么哪儿都有你?”
鄢雨空说道:“殷少侠,昨日看你被裴老前辈拖入地洞,我是恨不得随你去的,但我这双腿,你也是知道的,实是我一生之痛。”
殷月城说道:“哎呦呦,瞧你可怜的,连我都要心疼了。哼,我看这对呆木头兄弟是想不出主意的,你果然能想个好法子出来,那么等老皇爷治好了病,朱雀刀就还给你也无不可。”
鄢雨空客客气气拱手行礼,说道:“在下偷听诸位谈话,实非君子所为。但诸位商讨之事,既然和我鄢家祖传之宝朱雀刀有关,那么在下宁做小人,也不能放任不管。”
殷月城佯作无知,说道:“我们什么时候说朱雀刀了?你来搜搜我的身上,可有半把朱雀刀?”
鄢雨空抿唇笑道:“你当真愿意给我搜身?那我不客气了。”眼神从殷月城的头一直扫到脚。
宫梵天冷笑说道:“大可不必。他把你们送走了,也不用再回来以后,我和他再没关系。”
殷月城和宫梵天这么些年来吵归吵,打归打,彼此从没有过如此决绝冷酷、恨之入骨的言语。
殷月城听得呆住了,茫然无措站在原地。这么多年下来,他终于得到自由,明明应该高兴的,却半分也高兴不起来……眼见宫梵天转身要走,忙道:“喂,你等等!”
忽然窗外有人说道:“在下倒是有个主意,不知能不能行?”
屋中众人都吓了一跳,殷月城立刻破窗跳出,只见鄢雨空坐在轮椅中,笑吟吟靠在窗下,便怒道:“你怎么在这儿偷听?王宫客舍的看守都是死的么?”
鄢雨空笑道:“殷少侠不必动怒,昨日你坠入陷阱之后,我想我和裴老前辈动过手,这次或许能献计献策,所以一直跟着明王,今日也是随明王一起来客舍的。我看这里没我什么事,明王又出去了,故而特地过来向小王爷请辞,没想到你们正好在议论大事,我也不敢出声打乱你们思路。”
厅中众人一时间都看得呆了,上至罗华国王,下至书记官吏,千百双眼睛都在殷月城和宫梵天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方才还热闹鼎沸的大厅霎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宫梵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才明白是殷月城串通了赵氏皇族,哄骗自己当众答应放他们一起走!
殷月城一脸得意,宫梵天死死瞪着他,脸色变得煞白,过了半响忽然笑了,说道:“好啊,你们带他走罢。”
宫梵天冷笑一声,心道:“你们怕我出尔反尔,回头又派人追杀你们,所以要拿殷月城作人质,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如意算盘?”冷冰冰说道:“实不相瞒,那个孽徒又逃走了。”
赵仁景说道:“明王大人不会是舍不得罢?”
众目睽睽之下,宫梵天不愿显得自己把一个弟子看得比两国联盟还重,说道:“殷月城确确实实是逃走了,你要是能找到他,那就带他去。”
国王看向宫梵天,宫梵天疑道:“你父皇病骨支离,怎经得起旅途颠簸?如今我们已经化敌为友,罗华男子汉说话算话,绝不会有人加害你们,请你们多住几天,安安心心让你父皇养病,又何必疑神疑鬼,反而让他老人家吃苦?”
赵仁景傲然说道:“罗华男儿说话算话,我汉人儿郎也并非阳奉阴违、两面三刀之辈,只是中原有句俗话叫‘落叶归根’——”
宫梵天心道:“原来老皇帝不愿死在我罗华国,那也情有可原。”于是说道:“端王殿下不用多言,我都明白了。来人,快备骏马车辆送皇帝陛下启程。”立即有人应声去办。
宫梵天给国王使了个眼色,国王用罗华语说道:“把条约文书呈给皇帝陛下。”
于是有人送上契约文书,一式两份,上面的条款是用罗华语和汉语一起写成的。
赵轩临读了条约,又与宫梵天商讨其中细节。双方拉锯许久,来来回回改了好多遍,一直从下午谈到晚上,才终于满意。
宫梵天心想老皇帝怕是回光返照,到底国家大事为重,只得离开殷宅回到客舍。
彼时赵轩临的圣驾已经挪到客舍大厅里,赵氏兄弟分立左右。罗华国王、朝中大官要员、史官书记、所有汉人使臣、乃至于其他外国使节都挤在厅中作见证。
宫梵天沉着脸走入厅中,众人都行礼相见。国王亲自引宫梵天坐在上座,与赵轩临面对面。
殷月城刚想说:“不过是借你用一用,又不是白送给你。”梁靖阳在他手上掐了一下,殷月城只好忍住。
赵轩临继续说道:“我遭此大变,早已经想明白生老病死自有命数。但江山社稷,又胜过我一人的生死。既是如此,少不得采纳殷大弟子的计策了。”
殷月城没听懂这老头儿啰里啰嗦说的什么,但最后一句好歹是听懂了,很是高兴,说道:“到底是做皇帝的人,拿主意就是爽快。”
殷宅之中,宫梵天见殷谢二人双双逃走,气得是七窍升天,一脚踢开慕流星,说道:“还不去追?!”
慕流星淌着眼泪,连忙带人出去追踪。殷父殷母不敢多劝,战战兢兢在旁伺候茶水。
不多时客舍有人来报,说是汉人皇帝恢复精神来,准备和罗华朝廷谈判。
鄢雨空说道:“好啊,在那之前,我可要天天跟着你了。”
殷月城反问道:“你现在不是也天天跟着我吗?”
鄢雨空笑了笑,转身冲赵氏父子三人说道:“诸位贵人身居庙堂之高,日日处理国家大事,心中皆是大学问。今日要给殷少侠藏匿行踪、瞒天过海,实是细枝末节的小事,诸位自然不愿浪费聪明才智。依在下之见,既然想不出法子瞒过明王,那就索性和他直接要人。”
殷月城给他盯得一阵恶寒,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赵轩临接口说道:“鄢少爷刚刚说你有主意?是什么主意?”
鄢雨空仍旧望着殷月城,微笑说道:“殷少侠,这回是我第几次帮你了?你打算怎么谢我?”
赵氏兄弟都来到窗口观望,赵仁景闻言冷笑道:“好啊,我父皇下榻所在,那是何等重地?大家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想来就来,想偷听就偷听。帝皇寝居,比那山民野人的茅屋都不如了!”
梁靖阳说道:“还是进来说话罢,别把罗华人惹来了。”
于是殷月城两手提起轮椅,把鄢雨空连人带椅提入窗中。梁靖阳重新掩好了窗户。
宫梵天喝道:“你待怎样?”
殷月城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急道:“你……你把我的剑还给我呀……”
那长凤剑明晃晃挂在宫梵天腰间,但宫梵天冷冷说道:“什么剑啊刀啊的,我这里没有你的东西。”
梁靖阳追问道:“此话当真?”
宫梵天脸上仍是笑着的,眼神却冰冷彻骨,朗声说道:“怎么不真?真得不能再真了。这个人我不要了,从今以后就归你们,要打要骂,要关要杀,悉听尊便!”
赵轩临看宫梵天动了真怒,忙道:“殷大弟子是明王护法,我等自然将他尊为座上宾。”
梁靖阳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立即说道:“明王金口玉言,说出的话是不能反悔的。”
宫梵天心中一紧,忽觉不对劲,站起身来,缓缓说道:“这话什么意思?”
只听后面屋中传出一阵笑声,接着靴声橐橐,殷月城摇摇摆摆走了出来,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赵仁景说道:“多谢明王大人,我等还要向明王讨个恩典。”
宫梵天说道:“但说无妨。”
赵仁景说道:“我们两国此刻虽然结为盟友,但民间百姓未免仍有敌意。我们想请明王座下护法弟子殷月城一路护送,老实说,有他护送我们,我父皇也能安心一点儿。”
赵轩临和罗华国王提笔签了条约,厅中霎时间欢声如沸,喜气洋洋。连宫梵天紧绷的面皮也放松了些,但见赵轩临头脑清晰明白,一点儿也不像早上病得快死的模样,心里又暗暗奇怪。
罗华国王命人收起条约文书,笑道:“从今以后,罗华国和大周朝就是兄弟之邦。我已在王宫备下酒宴,请明王大人和皇帝陛下赏脸赴宴。”
赵仁景听了翻译的言语,忙道:“我父皇身体不好,这顿酒是不能叨扰的。路途遥远,我们这就要动身回中原去了,还请国王陛下谅解。”
赵仁景看宫梵天神色不好,明知故问道:“明王大人这是怎么了?”
宫梵天森然说道:“无妨。皇帝陛下身子如何?千万不要勉强。”
赵轩临说道:“明王大人费心了,朕这一身老筋骨还能撑得住。我儿仁景说,明王大人有意止战息争,罗华国愿意和我大周签订条约,不知是否拟了具体条款?”
梁靖阳立刻出去叫人传话:“老皇爷休息了片刻,眼下清醒过来了,请明王立刻过来谈判。”底下的人立即前去通传。
赵轩临又说道:“从罗华都城去到中原,一路上何止千山万水?着实得想个好法子把殷大弟子藏起来,否则咱们刚与明王和谈,转眼就把他最心爱的弟子拐走,岂不招惹天下人指责嘲笑?仁景仁华,你二人有什么计策?”
梁靖阳有些犯难,赵仁景不熟悉弟弟这使者团的人员部署,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说道:“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