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雯卿狐狸眼中满是促狭笑意,半倚半坐靠在窗边,望着江上晚景,轻轻唱起了歌。
他一口吴侬软语,两人都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但歌声合着江水波浪飘荡开来,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不一会儿殷月城做好了饭,盛了三大碗放在桌上,说道:“别扯着嗓子狐狸叫了,过来吃饭。”
船行到傍晚,漫天霞光如火如烧,照耀得江面上金波粼粼,绮丽壮美。
殷月城取草料喂了马,自己肚子也饿了,在船上找到锅碗瓢盆、大米蔬菜,却没有舟子伙夫。
殷月城问道:“你们两个谁来煮饭?”
殷月城说道:“是啊。”冲梁靖阳喊道:“喂,你有没有坐过船?你不出来看看吗?江上景色很好看的。”
梁靖阳闷闷不乐坐在船舱之中,英俊清贵的面容上满是阴郁之气。
殷月城哈哈笑道:“人家千里奔波替你操劳,你倒生起闷气了。我瞧你们皇宫大内也没什么厉害角色,你这辈子是别想摆脱我啦。”
殷月城提着梁靖阳骑上小白马,谢雯卿所给的地图上绘有码头所在,依着地图所示,纵马向东行出数里,果然看到一条浩浩荡荡的大江。
两人在码头边一家茶铺稍作歇息,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出店来到码头,只见一艘小船停在江边,谢雯卿掀开船帘,笑着向二人招手。
两人一马上得小船,谢雯卿单手收回船锚。
谢雯卿笑道:“你太小瞧我了。”
三人用过晚饭,梁靖阳的饭碗几乎没怎么动过,殷月城自己碗里也剩了许多,谢雯卿却当真吃得一粒不剩。梁靖阳固然吃惊,殷月城也暗暗惊叹。
此时夜色已晚,冰轮初升,万丈月光洒在一波万顷的江面上,风一吹,满江月光登时支离破碎。
正要放下碗筷,忽觉殷月城两道毒蛇般的目光射了过来。
他心中一凛,连忙夹了一块咸鱼送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殷月城这才满意,呼哧呼哧低头吃饭。
殷月城略作迟疑。
他性子疏懒,实在不想再搭理这件麻烦事,但一来他险些为玄武剑丢掉性命,若是不把这宝贝拿回来,做人实在太也窝囊;二来他已向梁靖阳夸下海口,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打包票,自己一定会取回玄武剑,若是说话不算话,只怕梁靖阳愤而自尽,这一遭可真是血本无归了;三来他也实在好奇,究竟那柄烂木头藏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左右无事,不如去看一看热闹。就算真的遇上什么危险,那时再抽身也不迟。
想到此处,殷月城打定主意,说道:“好,你就带我去找姓裴的王八蛋算账。小王爷是我的俘虏,至于你么……看在你替我解围的份上,我就算是你半个俘虏罢,哼,大大便宜你啦。”
谢梁二人坐在桌边,只见碗中盛满米饭,饭上盖着几条青菜叶子,又拌着几块剁碎了的咸鱼干,散发着一股焦糊味儿。
谢雯卿掩唇而笑,一对狐狸眼弯如银钩,笑了好久,才终于止住,双手作揖,连声道谢。
梁靖阳自幼给人伺候惯了,殷月城给他煮饭吃,他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端起饭碗吃了两口,只觉得饭菜粗鄙,难以下咽。
梁靖阳瞪着眼睛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谢雯卿笑道:“殷相公坐着歇息,我来烧饭罢。”起身去提铁锅,但他肩膀受伤,手上使不出力气,砰咚一声,铁锅掉在地上。
殷月城骂道:“他妈的,你也坐下罢。”提起铁锅放在灶上,愤愤不平说道:“不会就不会,瞎捣什么乱?真是请了两个大爷,还要老子煮饭给你们吃。”
梁靖阳冷冷说道:“你拿到玄武剑以后,再胡吹大气也不迟。”
殷月城说道:“就你会泼冷水,小心老子翻脸不认人。你那柄破木剑,自己想办法去抢回来罢。”
梁靖阳倒也真不敢惹他,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大风一吹,船帆吃饱了风,小船便如一只飞鸟般顺着江水疾速驶去。
殷月城站在船头,一会儿伸头去看江水,一会儿拨弄桅杆。眼见岸边景物飞速倒退,江风吹得衣衫簌簌作响,天地间一片明朗广阔,不由赞道:“坐船真好玩!”凤眼中神光闪动,红痣盈盈欲滴,满脸欣喜之色。
谢雯卿走到他身旁,笑眯眯说道:“殷相公是第一次坐船么?”
小船破浪而行,在一江月色中顺风直下。
殷月城命二人在船舱里并排铺了三张地铺,说道:“我睡在中间,俘虏睡在左边,半个俘虏睡在右边。我劝你俩老实一点,否则立即给你们来个沉尸培江。”
其实殷月城知道梁靖阳还要利用他去取玄武剑,除非有人来救,梁靖阳绝不会贸然深夜加害,所虑者只是白狐而已。他总是不大相信白狐会这么好心,心甘情愿带他去找玄武剑。
梁靖阳倍感痛苦煎熬,转头见白狐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怎么吃得下去?”
谢雯卿笑道:“美人儿亲自给我做饭,在下实是受宠若惊,心花怒放,每粒米吃到嘴里都是又香又甜的。尤其是美人儿其实不会做饭,却勉强自己为我下厨,这味道就更加甜美无穷了。”
殷月城再怎么狂妄自大,也知道自己厨艺低劣,和“甜美无穷”四个字沾不上一点儿边,说道:“好哇,那你须得给我吃得干干净净,要是剩下一粒米,瞧我怎么收拾你。”
谢雯卿噗嗤一笑,说道:“多谢,多谢。”顿了顿,“裴君住在梓州一带,从这里坐船过去速度最快,还可在江上躲避追兵,不如让我先去安排,半个时辰后在培江码头相见。殷相公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在下绝不会逃之夭夭。”
殷月城笑了笑,说道:“你是半个俘虏,我姑且信你一次。”
谢雯卿说道:“感激不尽。”身形一晃,瞬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