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阳淡淡说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么?你也太小瞧我大周官兵了。”
殷月城反唇相讥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最好是官府不要查到黑风寨,万一他们找上门来,大队官兵把黑风寨翻个底朝天,也只能找到寿王殿下的焦尸,谁能想到我已经带着真正的寿王远走高飞了呢?”
梁靖阳无言可对。
殷月城扒光那醉汉的衣服,又脱下梁靖阳的衣冠靴袜,一件件给那醉汉穿上,最后把那张人皮面具盖在他的脸上。
梁靖阳隐约猜到他是要“狸猫换太子”,心中悚然一惊。
殷月城转身出屋,不一会儿抱了一堆木柴回来,在地上生起了熊熊大火,把那醉汉举过头顶,一把丢进火堆之中!
那人肩宽腿长,身形与梁靖阳有几分相仿。
殷月城轻手轻脚摸进厅中,把那醉汉扛在肩上,又飞速溜了出去。厅中群匪只道是一阵风吹过,又有谁会睁眼瞧他一瞧?
殷月城携着那醉汉回到石屋,快手快脚把他的衣衫脱得精光。
梁靖阳倒也干脆利落,眼见诱降无用,也不再多费唇舌,直接闭目就死,神色十分沉着冷静。
殷月城嗤笑道:“你虽然不是真的木头脸,但这副死样活气、油盐不进的样子,叫人看了就不痛快。”
又暗想:“亲王失踪不是小事,待官府查到黑风寨来,千军万马荡平黑风山头,那就不好玩了。为今之计,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最好是我临走前一刀宰了小王爷,毁尸灭迹,干干净净。但这小王爷练过帝释大乘心法,真气充盈精纯,最妙的是他拳脚功夫还平庸至极,任我搓圆揉扁,半点儿反抗不得。我把他留在身边,可以随心所欲吸取他的纯阳内力,那就是一座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宝库。若是一刀杀了,未免太过可惜……有了,不错,我就这么办!”
殷月城笑道:“老子都三天没吃过一口热饭了,他妈的还顾得上什么狗屁桌子?先切三斤熟牛肉,再热一蛊白酒。”又转头问梁靖阳道:“你要吃什么?”
殷月城稍作休息,又提着梁靖阳上马赶路。昼夜兼行,连奔三日,这一天来到一处大市镇,寻了一家酒楼用饭。
此时正是晌午,酒楼中食客满座,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殷月城在酒楼门外拴了小白马,对梁靖阳低声说道:“你要是敢在人前大喊大叫,我就一剑砍了你,别痴心妄想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殷月城漫不经心答道:“我那时犯了点儿事情,正好要找个地方避风头。黑风寨藏污纳垢,最适合躲避行踪。我找到这么个由头,索性就落草为寇了。如今江湖上风平浪静,料想风头已过,我也可以出山了。”
梁靖阳说道:“你犯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躲在土匪窝里避风头?”
殷月城凤眼微眯,叱骂道:“你当我是茶馆里说书的么?怎么问个没完没了了?再多嘴多舌,瞧我不赏你两个大嘴巴子!”
殷月城提着梁靖阳下马休息,取了干粮喂给他吃。
梁靖阳嫌食物恶劣,吃了两口就不再吃了,又见殷月城面色如常,毫无内疚之色,忍不住说道:“你好歹也是黑风寨的二当家,怎么就只管自己逃命,不管其他同伴的死活?”
殷月城说道:“那群莽汉半点儿也沉不住气,我若是跟他们交待了实情,他们肯定要自乱阵脚,准叫官兵瞧出端倪。我一番辛苦布置,岂不就白费了?”语气理所当然,似乎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殷月城携着梁靖阳翻身上鞍,催马奔向山寨后门。
后门放哨的汉子正抱臂打着瞌睡,小白马一声欢呼,纵身飞跃围栏,那汉子猛然惊醒,满脸迷惘之色,只觉得一阵白旋风刮了出去,料想是二当家出门放风,也没看清他马背上还驮着另一个人,当下也不做理会,继续打起了瞌睡。
小白马蹄下不停,专捡人迹罕至处奋力奔跑。
第四章 朝为媚少年
殷月城神色登时缓和,抿唇一笑,似嗔非嗔道:“瞧把你给美的,你道是风风光光大葬皇陵么?还墓碑呢,老子随便挖个坑就把你埋了。”
梁靖阳冷冷说道:“那就有劳大驾了。”
殷月城又随便找了套衣服给梁靖阳穿上,飞速收拾行囊,捡了些值钱物事和银票贴身藏着,便提着梁靖阳出了石屋。
此时天已蒙蒙亮,春寒料峭,鸟雀啼鸣,山中一片宁和静好。
殷月城打了一声呼哨,只听得马蹄声急,小白马从楼屋之间飞奔而来。
那醉汉早已不省人事,身入火堆仍然无知无觉,滚滚烟尘侵入口鼻,很快就在美梦之中窒息而亡。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大火逐渐熄灭,满地灰烬,只剩下一具焦尸。
焦尸的头颅和人皮面具烧得黏在一起,再也看不出原来的长相,衣冠佩饰俱是一片漆黑,略微可辨花纹。
梁靖阳在旁边冷眼相看,说道:“你又要窃取他人内力了吗?”
殷月城说道:“你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入我法眼吗?只有修炼纯阳功夫的内家高手,才能陪我习练玄阴功。唉,自从我半年前来到这黑风寨,遇到的都是这些武功低劣的莽汉。好不容易捉住了你这头肥羊,我可不能轻易浪费。”
梁靖阳不禁心想:“那么你加入黑风寨之前,又是谁陪你练功的?是‘那个人’吗?”
殷月城打定主意,便唰唰两指点了梁靖阳的穴道,将他推进石屋之中。掩了屋门,径自去到大厅。
厅中群匪已醉得东倒西歪,鼾声震天价响。
殷月城环顾四周,相中了一个醉汉。
梁靖阳默然不语。
殷月城笑骂道:“呆木头。”解开他的穴道,推着他进入酒楼。
店伴点头哈腰迎将上来,说道:“两位客官,委实对不住,小店没有空桌子了,二位可否和别的客人凑合着用一桌?”
梁靖阳讨了个没趣,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老人家不做土匪,可真是屈才了。”
殷月城又勾唇一笑,嫣红泪痣衬着弯弯眼角,说道:“怎么?你还不服气吗?我告诉你,就算你从前是金枝玉叶的小王爷,现在落到我的手里,你就是个挨打挨骂的木头人。我一天不抽你个千八百顿儿的,你就不知道主子是谁了。”
梁靖阳一时无语,暗想:“这土匪天生艳质,性子却如此粗暴狠毒。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梁靖阳说道:“你至少可以留下一封书信,提醒他们提防强敌。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关心你的手下么?”
殷月城哈的笑了一声,说道:“他们又算什么手下了?我半年前行到黑风寨,初涉江湖,不懂得黑道绿林的下三滥手段。这群土匪以多欺少,抢走了我的全副家当。我没有盘缠路费,只好就地入伙。他们嘴上喊我一声二当家,心里就当我是个打手。亏得他们对我还算客气,否则我一把火就烧了这破寨子。大难临头各自飞,谁还顾得上他们?”
梁靖阳心生好奇,问道:“你武功那么强,黑风寨抢了你的财物,你难道不能抢还回来?”
道路越是崎岖难行,它跑得越是欢腾快活,驮着两个人也不觉疲累,跑到兴发处,深山老林也如履平地!
如此奔到午后,两人一马深入山地,再也看不见黑风寨的影子了。
小白马口干舌燥,停在一条山溪边饮水。
殷月城却不忙着动手,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你是天潢贵胄,怪不得内功如此了得……可你的外门功夫怎么那么差劲?啊,是了,你是小王爷,谁敢真的跟你动手拆招?你凡事又不用亲力亲为,拳脚自然练得一塌糊涂了。”
梁靖阳见他脸色忽忧忽喜,似乎仍有一线生机,便劝道:“放下屠刀,为时不晚。你现在把黑木剑还给我,再放我离开山寨,别说一万两赎金,便是十万两、一百万两,都不在话下。”顿了顿,又说道:“若是你想要弃暗投明,我便许你一个武官职位,那也不是没可能。”
殷月城说道:“你当我是傻子么?我这般折磨羞辱你,你岂能放过我?只要你重得权势,肯定要把我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