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斌骂骂咧咧的自言自语,他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啐了一把口水,吐在我的鞋面上,我没去擦,我怕他打我,更怕周围已经聚集的看热闹的人投来打量的视线。
贺斌皱着眉头,粗糙的手锢锁住我的腕骨,手上镌刻了岁月的深茧随着他大步外跨的动作摩擦在凸起的腕骨节,很疼。
我开始想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罗兰兰揉了下我的头,便离开了。
我坐在一旁,低着头看着晃着的腿,椅子咿呀呀的响,手上传来被握紧的力道,我抬头看去,愣在那里,看着他脸上的青紫痕迹,半响才出声,“……爸”
“噗,走啦!”我笑起来,决定不反驳罗兰兰了。
“小年糕,吃冰淇淋吗?”
“嗯。”
“碰碰车而已,有什么不会的,一会看好了。”
等止住血,罗兰兰看着在特定圈子里面横冲直撞的紫色碰碰车,“是他吗?”
“嗯。”
秋季的晚风,
来得不急不缓,
离得毫无留恋。
混乱之际,她的声音我认出来了,明明不到一个月,却恍如隔世。
那时候初见是夏季的末尾,现在已经刚刚入秋。
她低头亲吻一下我,低着声音,“小年糕,我带你私奔吧,我养你。”
她说完已经气喘吁吁,活像跑了八百里。
他们想起我,停止了争吵,内容不再尖锐到让他们恨不得掐死对方,随后看向我,打量的目光像是看着商店里的物品。
我猜,大概是想把我卖了。
这个想法错的离谱,他不是慈善家,不是高知识分子,他是很多人的债主,他刚刚殴打了李桦,那么用力,衣冠整齐的他和狼狈的她形成鲜明的对比。
贺斌带着我回去,扬言要弄死李桦的他不吭声,她却像疯了似的,朝他扑过去,拳头朝他身上扔,原本还忍耐的贺斌反抗,两人殴打起来,嘴里开始辱骂对方。
辱骂,殴打,重复一次又一次。
路边,他打了一辆车,拉开车门,扯着我的头发想要把我拉进出租车里,我顺从着跟过去,车子驶向小区,再次被拉扯着下车,屋里开着灯,声音尖利,是李桦的声音。
还有辱骂的声音,我猜,大概是债主找上门要钱了。
门被开了,有一条缝隙,我透过那里看到了被扯着头发殴打的李桦,地上散落了一点黑丝,她脸上廉价的妆容被晕染,看起来很丑陋,里面站了三个人,其他两人翻遍了屋子,也没有找到值钱的。
“这个,也许你说的大写?好了,你用蓝色的。”
“哦。
坐进去后,我发现我的腿放不下,折腾一番后,将脚并拢,腿分开靠在碰碰车两边才勉强放下。
又有些怕,怕她来了,被贺斌殴打。
我被强迫着带走,不敢反抗,低着头,努力埋在胸口,像鹌鹑似的逃避别人的视线,也许是安逸的久了,我已经快忘记了他和她的存在。
“看什么看?都滚远点!”他扬起拳头,一副凶煞模样,吓跑了一些人。
贺斌没有回答,只是巴掌落在了我脸上,厉声斥我,“哪里的钱,是不是那贱人给你的!艹!贱人居然敢骗老子说没钱!”
我知道了,他又出去赌博欠账了,脸上的青紫是被债主打出来的。
“我呸!个小贱人,老子不弄死她!”
“草莓味的还是什么?”
“啊,草莓吧。”
“那你等着昂,不要乱跑。”
她坐在碰碰车上,右手放在方向盘上,食指一动,轮胎随着方向盘转动,她懒散的看着那辆碰碰车,控制着力度朝紫色碰碰车开去,正开开心心肆意妄为的男孩被猝不及防撞的懵了一下,接着也撞了过来,眼睛里还蓄着泪,最后也没撞过她,哭唧唧的跑到自己家长面前告状,涕泪交加。
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幼稚,真的跑过去和男孩斗,“你幼稚不幼稚啊?”
“小年糕你这就说错了,我这可是为了你,怎么能算幼稚?”
比初见时她说的更为郑重。
我听见我小声的“嗯”了一声。
她最后红着眼眶拉着我走了,风刮过我的脸庞,我任由她抱着。
但没有这样的机构,不会有人要收我。
腿还是再抖,喉咙发不出声音,明明有许多话,但却像是鱼刺误哽在了喉口,说不出来话。
没有被关紧的门再次被打开,光照了进来,刺眼的让我看不清楚,那个人抱着我离开,离开前和他们说了什么,那个人身后也跟着好几个人,我被那个人带走,不,应该算是“被卖”了,用钱卖的。
贺斌似乎说出了什么难办的条件,李桦再次被父亲的话激怒了,脸庞有些扭曲,被怒火盛满,她不可思议的冲着他吼道,“你让我养他,你自己怎么不养,这十几年里他的事哪件不是我操心的,你管过什么?我累死累活忙活大半辈子,找了你这么一个只知道赌博的混日子的痞子!离婚还得带着个拖油瓶?他是我一个人生的?你自己都不管我凭什么要管?我管的还不够?”贺斌对这话不以为意。
“你们的钱不是我给的?这话也就你敢说了,他读书、买书、生活费的钱哪样不是老子累死累活出去赚的血汗钱?还你养的,有本事先把这十几年从老子这拿的钱还我!”
“你赚钱?天天出去赌博身后全是欠了一大堆账!还不起就躲,别人找上门来你跟个懦夫一样只知道逃避!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上你们几个人!”
过了一会,他捂住我的嘴唇,把我带出去,没过多久,我看见了那三个人走了出来。
刚刚扯着李桦头发那位似乎是老大,暂且这么称呼他,看起来是很温润文雅的先生,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亲和的意味,让人想要亲近。
他的衣服特别值钱,虽然看起来和我的没什么不同,但我的衣服急不可耐的透着穷酸劣质的气息,而他的衣服每一处的设计都彰显着这件衣服的高贵以及衣服主人的审美与财气,他和这里肮脏的地方格格不入。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玩的我突然被撞了一下,一不留神鼻子碰到了碰碰车的方向盘,“嘶,”,我揉了揉鼻子,却有热流流出,我望了眼那辆已经骑远了的紫色碰碰车,还有小孩子决绝的背影,心里感慨最近有些水逆。
罗兰兰心疼的拉着我起来,“你就任由他撞你了?不知道撞回去吗?本来就是碰碰车,怕什么?”,手放在脖颈后,使之仰头,把纸沾湿放在脖颈处,没好气的批评。
“我不会嘛。”我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