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岚慢条斯理地洗起了茶具,秘书只在一边笔挺地站着。
“你胆子可够大的。”秘书冷冰冰地开口教训起自己上司来。
青年也不说话,只是低头来回搓洗杯子。
“嗯,艾部长和我的老板是好朋友,原本我便是要替您出力的。事发突然,我本想请您吃饭来着,没想到来晚一步,您已经落座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艾公子觉着茶确实是好茶,越喝越有味道,泡在这一壶暖水里,舒服极了。心里另一个声音也在咀嚼评判:这就是高级鸡和站街女的区别吧!
无论你什么属性,或是压根儿两条道上的人,对方只吃了一顿饭,喝了一壶茶,便能将你哄得舒舒坦坦。
“不像。”
岚总端端正正坐在对面,依旧是八个指头扒拉着茶几边,一脸诚恳地说道:“他们能给得起钱,我什么都给不起,反而还要从各位大人们身上吸几口养分。但沾了那种钱,不会快活的。倒是让我们这种人吸两口,没有什么坏处。”
“若是这头贩毒的倒了,文城的江湖会怎样?”
“这些日子您受累。”徐岚起身泡茶,门外的秘书一想到他一早上都在轮番大战,就觉得这茶冲下去,怕是上下一起哗啦啦地流淌着。
“我是来再了解一下被害人的吸毒史,还有他周围的朋友关系。”
“这些我已经找人整理好了,一会儿您带回去。”
“你……看起来年纪不大。”
徐岚倒茶的手一顿,“我到这儿时间也不久,不过是替人打理场子的。”
艾公子点点头,要说当文城黑道一霸,他这年纪性格实在不可思议,可要只是做个娱乐城的男妈妈桑,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门外的秘书听着听着白眼翻到了天花板。徐岚在外人面前是十拿九稳就没有他搞不定的。偏偏在他们这个组织里头,人缘近乎断绝,连曾经因为肉体关系对他颇为照顾的人,如今也被他自己作没了。
总裁办公室的内间很快暖了起来,中年人把自己一根热乎乎的大棒子插在他那吓得直哆嗦的“岚岚”体内,温柔地进进出出,一点多余的花样也没有。
艾晓昉很快接到了省厅的召唤,让他前去汇报分尸案的进展,回来时,带来了一个缉毒专案组。
徐岚娇滴滴地往中年人肩膀上凑去,脸抵着人脖子,两只手紧紧箍着对方。
中年人嘴里一个劲地哄着,语气里全然当对方是个女人一般。
“怎么还哭了,警察叫你受委屈了?”
“岚岚,我听说你那儿出事儿了呀?”
“嗯……小峰凌晨被人杀了。”
“你还好吧?怕不怕?你在公司?我现在过来。”
“你是讨好了上头,但你一个人想成什么事?让人怎么与你合作?你不是没有情商智商,稍稍周旋一下,让大家也好做点!”
见徐岚不再还嘴,秘书无趣地摔门而去。
白天不是娱乐城的主场,徐岚人一歪,蜷缩在沙发上打起了瞌睡,眼虽闭着,喉结却不住地上下滚动。
徐岚点点头,“我有没有做错事情,你不知道?”
“我?”秘书冷硬的面庞因为诧异而绽放开来,挑眉瞪眼,仿佛听见了世间最奇葩的言论,“是我不知道,还是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
徐岚看着对方不可思议的模样,抿嘴咽了口唾沫,转回头拿布把茶杯一只只擦干。
艾公子没想到岚总话锋一转,竟冲着他来了!有了从吃饭到现在近个把小时的铺垫,如今对方忽地甩过来一根橄榄枝,他不假思索就想伸手去接。
徐岚的目的看似简单明了,当晚的客户名单他绝不会给,也不希望警察在这头下功夫,如果他艾大组长识趣,便朝着吸毒贩毒那头查下去,南都娱乐城出于各层面的考虑,都会大力相助他,这么一来,两下里皆大欢喜。
晓昉同志内心从来没有什么朴素的公务员操守,他从小就习惯依靠父母家族特权走捷径获取胜利的美好滋味,到了警队依旧如此,听对方稍稍点拨便明白过来,这个案子支队故意拨给他,就是要让他搭上南都这条脉络,兴许南都早已上下打通了关节,最后的好处由他来摘取,他何乐而不为呢?
“真要把自己的路都走绝了,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青年关了水,回头直直望向身边高大的秘书,“你现在……难道是在担心我?”
“南都不是你一个人的场子,别害得大家跟你一块儿受处分。”
“岚总,留个微信吧。”
“好的好的!”
等秘书带来被害者吸毒相关的信息,以汇报的形式念了一遍,艾组长一一录下。关了录音笔,告辞离去。
“我不知道。”
对面青年的话越说越露骨,艾大组长虽不是个gay,到底是个公子哥儿标标准准的官二代,一头有家族打伞罩着,一头养些个听话的宠物乐一乐,当当人家的保护伞,是惯常套路。
“中午你是故意来见我的吧。”
“上头有规矩,我若真得罪了这儿的客户,明儿个这里便换人了。”
“那动别人的蛋糕,也是你上头的意思?”
“我虽不在道上混,但这事儿再清楚不过了,是他们要砸我的场子,您接触这些还不深,搞毒品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而我们这种人,却是最怕事儿的。”
“我听说……南都的生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等他再次登门造访南都娱乐城时,徐岚正靠坐在真皮躺椅中晒太阳,看他一副侧身慵懒的模样,艾公子脑子里浮现出“夜夜笙歌”四个字。
“呀,艾公子,你怎么不叫醒我。”
“没有没有,我刚进门。”
“没有。可是,可是小峰死得那样惨,哥,你说,我们这种人能有什么大的过错,什么人要这样对付我们。”
“怎么会,不至于,不至于,啊!不至于!有哥在,谁也不能动你。”
“哥,我觉得冷。”
“警察刚走,您不来也没关系,陪我说说话就好。”
“我过来吧,不怕啊,有哥在。”
很快,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大肚男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熟门熟路地推门而入,自然而然地凑到沙发前蹲在他的“岚岚”面前。
你会慢慢明白一个道理,你活着就是错的,你死了,便是确定了你这一辈子都是错的。
徐岚的梦里总是有许多个声音,他想他这辈子也只能习惯在这些声音里睡觉了,有时候脑子活泛起来,觉得难过,便咽几口唾沫。
当他咽下第二百口唾沫时,电话铃声如救命稻草般地响了起来。
“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总之都是错的。我呆在这里的每一分钟,在你们眼里都是错的。我为南都,为……我做什么都不会顺你们的眼。可若是我真的有罪,我绝不可能站在这里。”
“你既然从底下千辛万苦爬上来了,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做人?你摆出一副与谁都有仇的模样就能一路向上?”
秘书每说一句,徐岚就反射性地咽口唾沫,最后闭起眼睛,不再说什么。
“岚总,这什么茶,真好喝。”
“不是什么好茶,您来得仓促,若不嫌弃,我再替您重泡一壶?”
“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