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顺理成章地同居了,还养了一只金毛叫元宝。
结婚的时候,时曲看到叶荷窗前前后后忙了半年,把一切都准备周全了。邀请到了两人的亲朋好友,大家为了他们聚在一起,眼里都透露着羡意,到动情处还响起不少啜泣声。时曲有种错觉,当初跟着自己身后的小丫头好像一下就长大,到如今为他穿上了洁白的婚纱。他们在亲友的欢呼中拥吻,得到世人的祝福。
如果时曲足够仔细审视每一位到场的人,就应该能发现里面有一张眼熟的面孔。
叶荷窗一直紧紧攥着时曲的手,想给与他一丝安慰。
治疗费用其实时曲并不担心,自己之前打工也是有些存款的,后来遇到段乐章也经常转账,给自己买东西,而文真更像是简单明了地包养了他,每周都会往他银行卡上打钱。
这些钱积攒起来,感觉以后不去工作也可以好好生活了。
女孩叫叶荷窗,说起来还是时曲的青梅竹马,时曲和她从小学就一直在一起念书,只是叶荷窗没想到最后时曲改了志愿,去了遥远的北方。叶荷窗整整好几个月主动没有和时曲联系,但心里却无时无刻不想着时曲的生活,有时候会幻想也许有一天时曲会偷偷跑来找她,给她一个惊喜,更多的时候还是担心他在那边生活不习惯。
只是没想到转眼就是三四年没有见面了。叶荷窗妥协得很快,开学几个月以后就开始频繁地向时曲传简讯,不过回复寥寥。无尽又漫长的思念折磨着她,后来甚至在这种煎熬中习惯了。
最开始时曲寒暑假的时候还会回家,不过总是匆匆就走,也不给叶荷窗打招呼,她也就没有机会和他见面。后来听时曲母亲说他在那边找到了工作,寒暑假都在那边上班了,包吃住,正好就不回来了。
说他无情是合理的,但并不代表时曲对世界的一切都麻木,没有感情。至少在他心里,母亲还是很重要的。就算是拜她所赐自己拥有一个并不快乐的童年,但也不能磨灭由血液带来的母子亲情。
于是当即他就匆匆离去,回到了这个土生土长的地方。
医院一直是他比较抵触的一个场所,因为在这里永远停止不了的是绝望。
滑进恒温的泳池,温柔的水波荡漾着,让段乐章难得感觉到几分惬意。
渐渐身体变得沉重,水淹没了她的头顶,鼻腔,嘴巴都灌满了水。很痛苦。
但她分不清楚这和行尸走肉的生活哪一个更痛苦。
她不过是个配角,她不能也不配再出现打扰到时曲的生活。
在日本治疗的日子里,无数个日夜她辗转反侧,她恨自己不能马上变成一个正常健康的人,恨自己的自私,恨自己的软弱。面对大把大把的药配合医生的精神治疗,她从未抵抗过,每一次都尽力去接受。
她以为自己已经是正常人了,回到国内不断调整自己让自己适应周遭的一切。却在亲眼目睹时曲和另一个女人交换戒指的时候,功亏一篑。那种令人焦躁的晕眩感又回来了。
文真没有强求,自认也没有资格去挽留。
这一段时间和时曲的相处,他们偶尔会聊天,会一起运动,会牵着手在街上散步,就像正常的普通爱侣一样,晚上吃完晚餐,在暧昧的灯光下耳鬓厮磨。本就是偷来的,是不属于自己的,失去也无话可说了。
在文真看来,时曲真的不像是会为某个人而停留的人,说他像是随风四散的蒲公英也好,无根漂流的浮萍也罢,文真想不出来他卸下自己一身防备,露出柔软肚皮的模样。
喜宴后,人流散去。
段乐章已经回国半年了,这半年里时曲的动态瞒不了她。她知道时曲有了真正的女友,她还知道两人已经在筹备婚礼了。她花了好多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理,她害怕自己再做出那么自私的事情来伤害时曲。
今天来这里,他们看起来好幸福,就像会永远在一起。
后来叶荷窗一直陪在时曲身边,见证了时曲母亲的生命征兆日渐消弭,直至彻底地离去。
再后来,就像是理所当然地,时曲用存款在这里开了一间咖啡馆,开始是自己从挑选咖啡豆,到研制新品都由自己一手包办,自己又是侍应生又是老板身兼数职,后来生意好起来了,就雇了人,自己倒是闲了不少。
叶荷窗顺利念完大学,也在当地一家公司找到了合心意的工作。
“医生说,阿姨现在身体状况已经很差了,可能是...晚期。”两人走在医院的长廊里,叶荷窗有些踌躇。说罢她有些不敢看时曲的表情,她害怕看到他伤心的样子。
而时曲只是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喉结滑动,鼻腔里发出轻微的一声“嗯。”
时曲后来也不太记得医生的答复了。只依稀记得,“病人现在身体状态已经不适合手术治疗了,但可以通过介入治疗,化疗等方法延缓疾病进展,延长生命...现在治疗的主要目的...是减轻病人的痛苦。“
病床上那个女人看起来消瘦又沧桑,时曲能感受到她薄纸一般的生命迹象。床边一个俏丽清纯的女孩正在拧毛巾,看起来准备给女人擦拭身体。
“你来了?”女人忽然将目光转向他,在她的凝视中并没有太多余的感情。
时曲点点头。这时女孩也抬起头来,脸上漾起欣喜激动的表情,又瘪瘪嘴想按捺住,”时曲...我,我听说阿姨生病了,就想着来照顾她。“
恍惚间好像散尽了一切痛楚和蒙昧,她觉得自己久违地轻松了起来。大学时的好姐妹亲昵地挽着她的手,她正在思考教授要的文件多久送过去比较合适。绿茵场上几个男孩在奔跑,其中一个俊朗的男生脚下带着足球,灵活地绕开对面后卫的防守,脚尖用力一捅,将足球送进球网,动作带着几分潇洒利落。
少年被队友亲密地围着庆祝,远远地好像和她对视了。
段乐章的脸颊慢慢红了。
都说时间是治愈伤痛的最佳良药,但那么多年过去,为什么她的思念却一刻不停地啃噬她的内心?
心理状况好像又恶化了。
最近段乐章自行加大了奥氮平和氯丙嗪的量,希望能遏制病情。虽然感觉有所缓解,但副作用却很明显,她越来越嗜睡,却很容易惊厥,会在睡眠中抽搐,一晚上会醒很多次。
也不是没有想过用自己的一腔热忱捂化他,但是显而易见失败了。而还有一些希望的段乐章此时也正在日本接受精神治疗。
时曲的离开并不是完全的厌倦了,或是想追寻自由一类的理由。先是被段乐章囚禁在家,后来又是被半强制性地留在文真身边,要说没有一点烦躁和厌恶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这次离开的主要原因还是回去见他母亲。
那天收到了母亲传的简讯,大意就是说自己被诊断出胃癌了,应该没什么活的日子了,希望他能回去看看她,陪她最后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