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只要半年......”
......
郁知是坐在纽约出租车上的，但她嗅到多年前，她还住在北京阴冷出租屋里，旧报纸混着发霉空气的味道。
说话也阴得要死。
......
郁知蓦地回想起自己离开北京的前夜。
——但这并不代表可以被郁瓒看见。
郁瓒那个讨人厌的蠢货......
郁知最讨厌的人，就是他。
郁瓒常常站在那道昏暗光线里，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几年前在出租屋里天天黏着她的少年，已经猛然长成了凌冽的锋刃。
郁瓒低眸看她时，女孩耳边再度响起叁年前，他曾在她耳边妥协的话语。
郁知发现，郁瓒长高了不少，下巴的线条冷硬，神色中的阴沉气息也更加浓郁。
比她离开前长得更阴了。
“好久不见，姐姐。”郁瓒淡淡开口，声音低哑，略带寒意。
郁瓒哪来的钱？
但她现在不敢问。
一切沉默，化作无法言说的缠绕。
果然......
郁瓒又在耍她。
郁知不敢跟他对视，视线下移，但没低头。
抬头时，暮色光线落在他锋利眉骨上，流露出比记忆中更加深刻的冷意。
郁知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比记忆里更成熟、更高挑。
郁瓒不再是那个瘦削的男孩。
郁知几乎是踉跄着冲出校园大门，低头看了眼腕表，她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车门打开，她赶忙钻进去。
......
“......！”用英文催促过司机后，郁知瘫在了后座上。
郁知身后传来行李箱滚轮碾过冰碴的声响，
手臂微微颤动，郁知最终还是照着他的话缓缓转过去，风呼呼往耳里灌，刺得她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对面街道英文指示牌下，立着一道修长身影。
她含糊敷衍：“要不你先找个地方等我？我......我穿个外套下来接你？”
......
电话那边静了几秒，空气骤然冻结。随后，男声半分笑意，却毫无温度：“姐，你现在在哪儿？”
郁知背脊一紧，指尖也跟着发颤，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深冬的空气冷冽刺骨，她裹紧了大衣，努力压下声音里的慌张：“啊……嗯，纽约的地铁是挺乱的，我......我来这几年了，也不是很熟悉......”
谎言总是被场景出卖，郁知说完才发现自己话里漏洞百出。
同不同意的，以后再说。
......
翻开通讯录，在郁知想拨通时，手机又响了。
下了车，冷风吹得郁知头脑清醒了点，她边往公寓里跑，边掏出手机，试图先给迟晚打个电话。
她想借她的钥匙。
——藏在门口地毯下的备用钥匙。
电话那端顿了一拍，语气中一丝阴沉的淡漠，似是准备抓捕只挣扎不已的猎物：“挂了。”
嘟——
郁知站在原地，整个人都被冷风抽干了力气。
那是一阵令她恶心反胃的味道。
也让她无法平静。
......
十七岁少年瘦削的脊梁硌着她胸口，呼吸间是逼仄出租屋内的潮湿：姐，别走。”
“我会考上好大学的......
“给我半年时间。”
说话总是拐弯抹角的，长得也阴。
——字面上的“阴”。
从小到大，郁知一直觉得郁瓒长得阴气森森，生了张不像男人的脸，肤色也白得跟鬼似的。
余光瞥见后视镜的自己。
郁知这才惊觉自己脸色有多么苍白，但她先在慌乱间擦掉了唇上的口红。
——那是程聿骁软性要求的。
“我知道，我拦不住姐的。”
“姐会走，但姐姐别忘了，你还得回来。”
“回到我身边。”
暮色光线打在少年琥珀色的瞳孔中，映得他侧脸棱角格外冷峻。
郁知眨了眨眼，只觉得他背后的雪光刺眼。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北京那条阴暗潮湿的巷子里。
而她与郁瓒之间的距离，在这个暮色里，只剩下十米、五米、叁米……直至近得可以看见彼此眉间的呼吸。
他在逼近她。
郁知最讨厌郁瓒的一点，就是这种无声的逼近，住在狭窄的出租屋里的那几年，连转身的动作都会只成徒劳。
踩过那级台阶，行李箱在地面滚动发出咔哒声。
郁瓒脚边的行李箱，郁知用余光认出来了，是rw。
——辨认奢牌的能力，是程聿骁这一个月里喂给她各种各样的奢牌教给她的。
——与其说是个男孩，不如说更像一个初涉人世的青年，神色冷淡，甚至透着股漫不经心。
青年微微歪了下头，唇角轻动，淡声道：“加上这半小时，我一共等了姐一个半小时。”
郁知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松，几乎没拿稳。她感到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是郁瓒。
她叁年未见的弟弟。
黑色大衣肩头积着薄雪，领口露出她前年寄回北京的手织围巾。
郁知心猛地一抽：“我……我在公寓啊……”
话音未落，对面语气平淡，话语间，是让她后颈发麻的笃定：“转身。”
雪水顺着靴筒渗进短袜。
她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哪有人叁年了还不熟悉自己公寓周边的路况。
......
她一惊，险些把手机跌在地上。
郁知接起：“喂，怎么了……”
电话那头一段浅淡的电流声，紧跟着，是郁瓒的冷淡声线，掺了点微不可察的鼻音：“姐，我有点迷路了，路况……有点复杂。”
至少要先得到她的同意。
......
或者，只先发消息说一声也行。
话未说完，对方已经挂断。
她没想过郁瓒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纽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