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台交了押金,取了钥匙之后,我爬了两层楼,来到了三层的一个小小的房间。房间虽小,但设施倒也齐全,有张单人床,一张小小的书桌,一把塑料椅,还有一只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电茶壶。房间里没有卫生间,如厕只能去位于走廊中央的公用厕所,而淋浴房就在厕所的边上。说实话,这比我在乡下的家要强上不少。房间干净得多,床的质量也比我天天睡的那张硬板床好上不少。
进屋后,我放下背包,就来到公用洗漱间洗了把脸,然后回房间把上衣外套脱了下来,将它平铺在书桌上,又脱下散发着汗臭的体恤,将它塞进背包的侧袋里。我还不想那么早就洗澡。带着汗味,我打开了房间窗户,让外面的新鲜空气飘进屋,等到身上变干之后就躺上了床,把薄薄的棉被盖在肚子上,睡了过去。当时已是下午五点,我打算睡个一两个小时就起床出去逛逛。我没有闹钟,所以只好不拉窗帘地睡下,希望我的睡眠不会深到让我睡上好几个小时的程度。
眯着眼睛小睡的时候,我做了个淫荡的春梦。在梦里我搭上了个面容姣好的陌生女子,褪去了她的短裙,然后将手指伸到她的两腿之间,按摩起她的私处来。她看起来很享受,紧闭着双眼,鼻子中发出微微的呻吟声,同时用手套弄着我的勃起的阳具。可是,当我终于准备进入她的身体之时,梦突然被打断了,隔壁传来的吵闹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让我懊恼不已。挺着勃起的阴茎,我起了床,看了眼手表和窗外的天色。七点三十,外面的天已变得昏昏沉沉。中午吃了顿饱饭的我当时并不是很饿,但是还是希望能找点东西吃。那时的我正是食欲旺盛的少年,一天吃上个五六顿饭都不足为奇。
这信息让我着实吃了一惊,当时的我没有丝毫的地理知识,以为只要翻过了乡里的那片群山就能抵达期望已久的海岸。当听到要坐六十多个小时才能到上海后,我只好重新做了考量,衡量了下背包里的余钱和卧铺票价格的相对关系,最后战胜了惰性,咬着牙告诉售票员还是决定买坐票。
售票员摇了摇头,收了我递过去的一叠小额纸钞,边数着钱边等着出票机将我梦寐以求的车票打印出来。大概过了半分钟,售票员将车票和一些零钱递出了窗口,朝我摆摆手,手势简直和县城长途车站的那名售票员如出一辙,让我往一边靠去,好让下一个一脸倒霉相的旅客凑上身来。
可售票员略带鄙夷的手势并没有影响我激动的心情。当我终于手握开往上海的火车票时,心里顿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前半生所遭的所有磨难都有了合理的理由,未来在我脑海中被展开,向我伸出她友好的双手,好让我抓住它们,这样我就能被拉出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
车缓缓停到了路边,司机抬起计价器,我按上面显示的价格付了帐。临下车前,司机还看了我一眼,对我说了一声好运。我对他好心的祝福报以微笑,然后打开车门跳下车来,背上背包朝广场走去。
虽说在离家出走之前做了很长的准备,可是到了真正关键的时刻还是变得手足无措。站在拥挤的人群前,我失去了所有方向,不知往哪里去。于是我拦下了一名面目和善的旅客,向她询问售票处的方位。她朝火车站主入口的右边指了指,告诉我打算买票就该往那儿走。我向她道了声谢,接着便在周边人肩膀的空隙间拼命地往前挤,希望自己能早一步去到售票厅。
人焦虑的时候时间就好像过得特别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二十,我终于穿过了人群来到了售票处的门口,然后便被排得长长的队伍震慑到了。
等下身软下去后,我走出房间,又去洗漱间用冷水刺激了把我那还带着倦容的脸,并在之后恢复了些精神。然后我抬起胳膊闻了闻腋下,发现气味也不是那么难闻。于是我便打消了洗澡的念头,回房间穿上一件新体恤,套上外套,背上背包就出了门。
走到一边,将零钱塞进口袋,我万分小心地把车票捧在手心,生怕一不小心折坏了它。我盯着它看了很久,并一边用手指反复触摸着那富有质感的表面。那些有关列车发车信息的文字用钢印打在了车票上,使得纸张的表面凹凸有致,一点都不呆板。列车将在第二天傍晚六点从昆明发车,这意味着我得在这个城市住上一晚,并且还得找些事情来打发白天那几个小时的时间。
那股兴奋之情过了好久才慢慢褪去,接着我便小心地将车票塞进了上衣的胸带,让它紧贴我心。我想让它和我的心跳在一块儿,这样做我也不会不经意地将它遗失。
从售票厅出来后,我没有选择按原路返回,而是走向了广场靠近售票处的那个出口,从那儿走向了大街,之后便开始有目的地找起便宜的旅店。火车站周边有很多小旅馆,最后我找了一家一晚只要五十块钱的招待所。
我没有仔细地数,只是大约估计了下排在我前面着急等着买票的旅客人数,差不多有一二百人。我又用学艺不精的数学功底估算了大概所需的排队时间,如果一个人买票需要花两分钟,那最快我也得等上三个小时才能买上票。
这一悲观的前景着实让人没了兴致,我当时是多么想早点能去到上海,到那儿后就立刻开启我全新的人生。将这愿景多耽搁一秒都让我觉得无可忍受。再加上那时的我正值心浮气躁的年纪,有那么一刻我有了转身离开,打道回府的冲动。至少在乡间还有小花可以陪我,而在这个人山人海的场合,我却是那么的孤独,多么想得到一个温暖的拥抱。
可我还是坚持了下来,熬过了那让人倍感难受的三个多小时。当终于挤到了售票口,告诉售票员我要去哪的时候,我已是满头大汗,精疲力竭,而当时的天却并不是很热。售票员先问了我想买坐票还是卧铺,我打听了下价格,然后告诉她我决定买坐票。她难以置信地看了我一眼,又告诉我去上海的火车要走六十多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