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麒没再说话，而是掏出了一直没用的手机，从里面找出一张图片后，递给了姜梦麟。
图片上是侧躺在一滩血里的一个物体，乍一看，是个人形。但稍微仔细一点，就会发现那往外凸的嘴，嘴角的胡须，以及太过灰暗的皮肤，都与常人不同。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人形的屁股后面，伸出一条长而光滑的灰色尾巴。
沈若麒又叹了口气，声音也低了下来：“是的，逃避，和消灭。”
4.12 猩猩
姜梦麟脸色有些难看：“所以，那些动物……”
沈若麒耸耸肩：“然后？那名建筑工人大概是尖叫着往外跑吧。很快，整个镇子里的动物，不管是宠物，还是周边的原生动物，甚至一些植物，都‘活’了过来，在镇子里走来走去。有的还会礼貌的跟人打招呼，或者找人‘借’衣服穿。”
姜梦麟灵光一闪，叫了出来：“等等，刚才说的那个，棕熊镇的传说——动物变人，所以，是真的？”
沈若麒点点头，说：“对。只可惜，那群人根本没把那个传说当真。直到亲眼所见——据说，有的动物，比如猩猩，何止是模仿，而是连外形都发生了变化，看上去和人真的非常相似。”
沈若麒眼睛微弯了弯，继续往下说：“二十年前，sunrise和政府签下了长达90年的租赁合同，把已经荒废了的棕熊镇租了下来，认认真真的按照‘丧尸危机’的主题，整体重建。”
“按照当时的规划，警察局会是整个游戏的最主要场景。玩家需要找出进入警察局的安全路线，取得武器，接着找到可以对抗丧尸病毒的疫苗，最后是被直升机接走，顺利通关。当时大概有三十来名设计师和工人，都住在这个镇子里。他们白天在工地干活，晚上回到各自的‘住所’，煮晚餐，看电视，喂宠物。”
沈若麒接过姜梦麟递过来的瓶装水，喝了一口，脸上露出一点嘲讽的意味：“直到有一天，一名建筑工人回到家里，发现自己的宠物犬，穿上了自己的衣服，端端正正的坐在餐桌边，桌上摆着两份煎培根。”
“这！”姜梦麟一脑门冷汗——这不就是方才在陈列室看到的，屡屡在照片里出现的，警察局的三位成员之一？
沈若麒接了过来：“那天逃出来的人，就只有这么一张照片是清晰的。等他们到了k市的时候，sunrise已经请了市里最好的医生，包下了一座精神病院，把那群人送了进去，关在不同的房间里，开始挨个给他们做‘身体检查’。”
听到这里，姜梦麟的眼皮跳了跳：“等等，这个处理方式……精神病院？”
沈若麒脸上又是一个隐隐的嘲讽：“sunrise一开始认为，是这群人集体癔症了，在半隔绝的工作环境中，全都患上了某种可以传染的心理疾病。即使这张照片，也被认为是合成的——毕竟，对于一群恐怖游戏设计师而言，做出这么一张照片，实在太简单。”
姜梦麟咬牙切齿道：“岂止是耳熟，这不就是，我们刚才一直在做的事么？”
4.11 “恐怖谷理论”
沈若麒看着姜梦麟恨恨的模样，摸了摸他的头，似乎是安抚。
那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场景。姜梦麟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是我，在路上见到这样一个生物，大概率也是……要么逃跑，要么击杀吧。”
意识到这个念头的姜梦麟，不知何故，心里浮起一种巨大的悲哀。他甩甩头，不明白这种难受的感觉的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并不是圣母啊？
这时手机屏幕自动变黑了，姜梦麟下意识晃晃手机，递给沈若麒：“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
在姜梦麟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一片屠戮的场景。
大约是看穿了姜梦麟的想法，沈若麒摇摇头：“不，据那些人的讲述，当时镇子里的人并没有配备太多武器，而且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设计师，除了敲键盘和画图以外，根本没有什么战斗能力。所以，那天晚上，他们一共杀了两只穿了裙子的猫，和一只一人高的老鼠。接着，他们就逃离了这个镇子，一路开车到了最近的k市。”
姜梦麟的脸有些白：“一人高的老鼠？”
姜梦麟听到这里，咽了口唾沫，艰难的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打了个冷战，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沈若麒说：“知道‘恐怖谷理论’吗？人类看到其他物种，与人类的相似程度达到某个特定程度时，会觉得非常反感。这种物种并不会让人觉得亲和，反倒会使人感觉异常的僵硬恐怖。那么，在恐怖驱使下，人类的本能反应会是什么呢？”
姜梦麟的声音变得很低：“……逃避，和……消灭。”
姜梦麟瞪大了眼睛，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沈若麒叹了口气，解释道：“就是你听到的那样。那只宠物犬，突然之间，开始模仿人了。不是那种，古老的马戏团里那种拙劣的模仿，而是……类似于儿童模仿大人那样的，模仿。”
姜梦麟有些呆，动了动嘴，只说出来三个字：“然后呢？”
姜梦麟忍不住骂道：“这群蠢货！难道他们就不能来棕熊镇自己看一眼么？”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对于沈若麒说的这个故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的怀疑。
沈若麒滑亮了手机屏幕：“对。如果不是两个原因，恐怕那群设计师和工人，就会一直被关在精神病院了。第一个，sunrise派了雇佣兵，来棕熊镇查探，但是——无论怎么定位，不管是多么经验丰富的军人，都找不到这个镇子。只要来到棕熊镇附近，所有人，一定会迷路，在原地绕上无数圈，什么都发现不了。第二个原因，嗯，你自己看吧。”
姜梦麟再次接过手机，画面中是一名嘴上留胡子，秃顶中年男人。即使是穿着条纹服的半身照，也能推测出是一名身材高大之人。
姜梦麟觉得自己瞬间变成了一只鹌鹑，傻乎乎的蹲在那里，只会发出咕咕的声音。
沈若麒倒是一脸自然，甚至还流露出了几分满足的表情，眯了下眼继续说：“怎么，你觉得刚才我们是陷进了丧尸模板的游戏里？”
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质疑的姜梦麟，努力想了想，摇摇头：“不，丧尸游戏只能解释一部分，而且，仿真游戏的前提是，在绝对安全的前提下，给用户尽可能逼真的感受。我——我可不认为，刚才那头黑熊会冲到我面前，行个礼握握手。然后，逼真？这个警察局里的布景，只怕还不如十八流网剧的布景，简直就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人：这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