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垚趴在桌子上,深深的嗅了几下,又直起身把脸贴在椅背上蹭蹭,那里有温淼的气味。
是和他同一个牌子味道的洗发水。不知道为什么,她用起来就让人情不自禁的悸动。
这么长时间……聊什么呢?
办公室里还有一整面墙被做成书柜,从上到下全被填满了。
盛垚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咬着唇坐到办公桌前,动作极其小心的翻看着。
嗯,没有情书、没有照片。
温淼拍拍母亲的肩膀,语气轻松:“有其母必有其女嘛。”
秦女士亲亲女儿的手似乎也回忆起当年为爱痴狂的岁月,揩掉眼角的泪道:“还好你比我强, 你是听话的,对吗?”
“和他断了,宝贝,答应妈妈,好吗?”
这是秦女士的心理阴影,也是温先生的心里阴影。
温淼没有要踩在她俩的雷区上蹦迪的想法,她理解并且尊重。
可不代表她默认了被人规划自己的人生。
温淼伸手帮他揩去眼角泪水,举到他眼前,问:“那这是什么呀?”
“诶呀你烦不烦!”盛垚猛然拍开温淼的手,甩开她站起来,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负气道:“是汗水行不行?是口水行不行?你问我干什么,你妈妈又不喜欢我……”
说到这就已经说不出来,泪水迷蒙了盛垚视线,让他看不清温淼了。
“没有……”一开口就是哑哑的哽咽,他默了一瞬叹口气才补上没说完的话:“没受委屈。”
“那又叹什么气?”
盛垚不自觉啃噬嘴唇,他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知道她一定会问自己,可她要是真的问了,那股子委屈就再也忍不住。
伸手与温淼十指相扣,眼里蕴了一汪泪,盈盈的打着转,也不落下,也不言语。
“盛垚?”温淼语气加重,冷冷的。
温淼一打开门就见盛垚在往垃圾桶里扔什么东西,脚边散落着一堆水,水瓶上有水珠往下流,显然是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的。
“干嘛呢宝贝?”
盛垚听到声音立即回头,郁结在眉间的愁容还未散去刚刚就扁了嘴巴。
家里的冰箱总是被他塞的满满的,各类食材罗列整齐,每次一打开都觉得幸福。
可温淼办公室里的冰箱,只有过期的面包和牛奶,矿泉水倒是有不少密密麻麻快排满了。
盛垚觉得心疼,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心疼。
无数次夜间噩梦,大着肚子的女人抱住了自己,两条细弱手臂铁筑成一般死死箍住自己。
当天晚上秦女士见红,小地方设施设备极其落后,天黑天亮,又是转院又是办手续,折腾了许久才生下温淼。
再晚一会,就要胎死腹中了。
盛垚长腿一蹬椅子转起来,目光放远,神情落寞,不知在想什么。
呆的实在有些无聊,墙上的书他翻了翻全都看不懂,天文一般的符号看的他脑袋疼,满腔情绪发泄不出,盛垚翻这摸摸那,打开了冰箱。
“吃这些怎么行呢……”盛垚打开冰箱门便蹙起了眉头,原本就堵塞的心里更加难受。
这里没有任何陌生男人的一切。
推上抽屉,盛垚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这是他第一次在家外的地方侵入温淼的生活,结果还不错,警报解除。
也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
盛垚走迷宫似的,跟着壮硕的保安大哥走了许久,又搭了一段巡逻车才到温淼的办公室。
温淼的办公室简单的不得了,办公桌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对面一张椅子,似乎是不经常接待客人,比起温淼的椅子跟新的一样。
有些疼,不是疼在自己身上的就无法感同身受。
而温淼注定无法对母亲的悲伤做出回应,她天生缺少共情能力,但形式上炉火纯青。
“都过去了。妈,我心里都有数的,况且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当年非要回国跟我爸结婚,外祖父外祖母不同意,您还和她们断了关系。您看,这不也是好好的?”
胡乱摸了一把,盛垚扁着嘴抽泣:“我真讨厌你,我讨厌这个世界!”
舔去唇上的泪珠,把下唇带到嘴里咬住,像是觉不出疼,片刻口后才闷闷的:“叹气不让啊。”
“那你哭什么?”温淼步步紧逼,让盛垚觉得她不还不如像往常那样装作看不出的好!
抹了把脸,盛垚撇开头嘴硬道:“我没哭。”
无论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如何哄都不开口,吃硬不吃软的小家伙。
一瞬间盛垚手用了下力,意识到还牵着温淼,又马上放松。
抬头很快速的瞥她一眼,见她脸色没有不好又立刻垂下去,早就蓄满的泪水随着动作砸到裤子上形成一朵小花,被他极快抹去。
丢下垃圾桶,盛垚站在原地看向她,明晃晃的失落写在脸上,眼巴巴的等着温淼来抱他。
“怎么了宝贝,这么委屈?”温淼果然抱住他,拍拍小孩后背带着他跨过垃圾堆往沙发处走。
盛垚被她揽着,又被她轻轻柔柔的一问,跟着眼眶就红了一圈。
时至今日他才逼不得已直视真相,温淼根本没有给过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把过期的面包牛奶一一拿出来丢掉,还有最下面的雪糕。
老是这样,自己有痛经的毛病还偏偏喜欢吃雪糕,喝冰水。
而温淼五岁之前没什么记忆,大病小病接连不断,秦女士那么刚强的一个人,不知多少个夜晚崩溃在女儿的病床头。
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是断然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沾染上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