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崎还在思考,就看到芳贺已经从保险箱里拿出了一根柱形仪器,透过看似一碰就碎的玻璃外壳,泷崎可以看到其中被保存在一根试管里面的红色液体。芳贺看着这东西不说话,泷崎就去把另外的一些貌似是研发资料的文件拿了出来,但是他看到了文件对这一试管的红色液体的称呼,瞬间疑惑更甚了。
“对不起,泷崎君……”芳贺看着试管说,“我们,好像被诹访骗了……”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突然被大力踢开,一伙人冲了进来。
芳贺用诹访给的一个电子仪器将收集到的指纹转换为数字信息,再用解码器连接保险箱,在没有指纹主人到场的情况下也轻松搞定了这把看上去很高级的锁。虽然芳贺并不怎么偏好高科技的东西,但在这种时候还是不得不说科学创造真的是相当方便,虽然是从犯罪的意味上来说……
一旁的泷崎却还处在沉思中,看着保险箱慢慢被打开,他突然开口道,“芳贺さん,你不觉得太简单了吗?”
芳贺没有回答他,他的注意力似乎都在保险箱里面的东西上。
“雪音他们呢?”
“暂时没事,在家呆着呢。” 诹访推了推眼镜道,“不过,你们倒是可以真的考虑一下了,最好还是离开这里算了,这对我们大家都好,你懂的吧?”
“我当然懂,”直哉说,“只是雪音啊,他大概,是走不了的……”
“等下这也差太多了?!”泷崎猛地想起来,他觉得诹访这个名字眼熟,不会就是自己哪次办护照的时候见到过?!“那、那他又是怎么跟芳贺さん你……”
“直哉さん给我做的假护照被他看出来了,就这样。”
“……这也太……”
大白天的怎样找到一个黑暗的角落躲避过炎炎烈日呢?
直哉吃着快见底的爆米花,在这个几乎没有人的时间段一个人独享了一场电影。
“好无聊啊,爱情故事……”他嘟囔道。
“你手上的伤不是还疼着吗?我来帮你洗澡吧。”泷崎笑脸盈盈的,已经率先进了浴室开始准备起来了。
于是芳贺选择了逃跑,“我、我不洗了!再去睡会儿!”
泷崎拉住了这往卧室里蹿去的芳贺,“没关系的啦,我会很~温柔的哦~”
“……”泷崎比起那个药剂的事情,似乎更担心芳贺说不定会离开这里,“芳贺さん,没有非得留在这里的理由吗?”
没有。芳贺想要逼迫自己瞬答,但答案却还是堵在了喉咙里。
“我,不算吗?”
芳贺打过诹访电话,但对方怎么都不接。
外面光明世界的晨光正微微透过窗帘进到屋内,无法行动的芳贺只得坐在屋里出不了门,而泷崎不免对现状有些忧心忡忡。
“芳贺さん,玛利亚刚刚说的离开,是什么意思?”
“样品不是已经被你们打碎了吗?研发资料也已经偷了过来,他们暂时动不了手的。而且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有合法身份的人,在外面打听消息也比较方便。”
“合法身份?你是怎么弄到手的?”芳贺问,貌似是真的很好奇。
“以前和移民局的人睡过,很容易就搞定了。”
“所以他们终于换作自己动手了,不是吗?雪音,你果然还是太天真了,我们终究跟人家不一样,人家一时利用了你,不需要了又马上抛开。人就是这样啊,活了那么久你还不明白吗?”
“你没有立场说这些,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代价我也会自己付。你还是想说,像你这样一点牵挂也没有地活着更舒适吗?”
玛利亚带着笑意眯起了眼睛。
“你是说政府有没有参与?”
“能用来捕杀吸血鬼的部队有一支现成的,警察啊。”
“可是,警察局的高层不就是因为害怕鬼怪在这个镇子上成灾所以才说服了芳贺さん为他们服务的吗?如果真的又和警察局有关,那他们这算是什么意思?”
“那你有认识其他同类吗?”
“我到这个镇子也不过十几年,朋友都散步在欧洲各个地方,在这边我没有多少认识的人类,更不要说吸血鬼了。”玛利亚说。
泷崎打断了他们的猜测,“不管怎么说,总之肯定是有人注意到了吸血鬼伤害人类的事实,才决定做出这样的药剂来对抗吸血鬼。可是他们只有药剂可不行。”
三个人对视了几眼,但都只是沉默。芳贺手上的伤口很疼,看来那个药剂还真不是什么一般货色。
从吸血鬼出现在历史舞台之时,就有无数人做尽无数手段来猎杀他们,因为在以前,人们会把吸血鬼和狼、熊之类时刻威胁人们性命的东西归类在一起。但时间以千年为单位过去,现在艰难地存活于世的吸血鬼的后世们都不约而同地变得很低调。人类发明了各种科技手段来保护自己免受异类或是同胞的残害,这样的时代吸血鬼可就没办法像中世纪那样乘着马车招摇过市顺便拐走哪家美貌如花的姑娘了。
无论是低调还是华丽,都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玛利亚于是赶紧转换话题,“所、所以说,那种液体,到底是什么东西?”
“诹访告诉我们那是即将流向黑市的毒品,但那显然不是。我昨天看过了跟样品放在一起的资料,那种红色液体……”泷崎看了看正盯着手上的伤的芳贺,“是专门对付吸血鬼的药剂。”
“诹访さん之前有来过一次,把我拿回来的资料带走了。”
“哎,这样啊……不过我本来以为给诹访さん做事的只有芳贺你而已呢。”
“我不算是给诹访做事啊。”
“芳贺さん你不是给警察局做事么?”
芳贺举了举自己被缠成粽子的右手,“我的手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被飞溅出来的液体沾到了芳贺さん你,你突然就变得特别痛苦,接近快要失控的感觉,之后你就昏过去了,怎么也叫不醒。我背着你逃出来,马上给玛利亚打了电话,叫她找辆车来接我们。”
“是泷崎君你,救我出来的吗?”
芳贺也斜了一眼给她,“你?为什么是你?”最次他觉得也要是直哉啊?
玛利亚抛了一个眼神给泷崎,泷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我叫玛利亚过来的,本来也想叫直哉的,结果我发现我没他电话。”
“我有啊,你摸我手机不就——我当时怎么了?”
“啊,你别……”
这时门外被声音惊到的人也进来了,只见玛利亚一副“孩子出世母子平安”的泪眼状,“哦~真是太好了雪音~”
芳贺扔了个枕头过去。
“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床头的闹钟显示数“5”,这是清晨还是傍晚?昨晚……是昨晚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时从门外冲进来的是资本家的私人保镖人不多,但每个人都带着武器。可能是从闭路电视系统里发现了有人入侵,应对还算快。然后呢?芳贺看看身边的环境,无疑是泷崎家没错。现在他们两个都完好无损地躺在床上,那就是成功逃脱了没错,可是是怎样逃脱的,芳贺这一部分的记忆却不知为何是一片空白。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好痛……”
马的主人下来了,那是个洋人。芳贺虽然以前见到过那些坐着黑船从海的另一边来的外国人,但是这么近地看还是第一次。这个洋人比其他洋人皮肤更加白,金发碧眼,特征非常突出。不过他是一个人,不像其他洋人一样总是成群结队,而且估计他们也不会因为马踢到了人就下来靠近他吧。毕竟芳贺只是一个庶民,没有任何身份,和街道上的乞丐和流民一样不会引起任何人多余的注意。而且这匹马说不定很贵呢,惊吓到了它,芳贺得花多少钱去赔呢?
他这个时候该不该赶紧落荒而逃呢?
他当然是没能逃走,因为下一刻他就在不知不觉中断了呼吸。
“那芳贺さん呢?芳贺さん也能操纵人心么?”
“只要我愿意,你现在就能给我脱了裸奔出去。”
“那我脱了?”
一对有力的马蹄向着芳贺抬了起来,伴随着的是强壮马匹的嘶吼。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自找的,谁叫他突然从巷子里蹿出来呢。至于他到底是高兴地蹿出来还是害怕地蹿出来,过去了那么久芳贺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当时自己突然横在正好经过的马匹前,马和它的主人都受了惊,然后那对足以致命的马蹄就精准无误地踏在了芳贺的胸口上。
他能感觉到身体里头什么东西,应该是各种东西都碎掉了,虽然没有流血,但是他已经站不起来了,坐在地上也感觉身体各部分都在往下坠。
“没有看到疑似黑道的客人多少还可以用经过了伪装解释过去,但是,如果这个样品真的是今晚的主角的话,怎么会就这么放在主人的卧室里呢?”
“不是有好好地锁起来吗。”芳贺答道,但听语调好像并不是真对这个事实感兴趣。
“为什么不派人保护起来呢?如果门口站个保镖我也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芳贺以不算熟练的技术总算从球杆上取得了资本家的指纹,“好啦,泷崎君,准备好体验犯罪的刺激了么?”芳贺说着还对泷崎竖起了拇指。
泷崎无奈,“我现在明明一片混乱的说……”
当楼下的派对进行到高潮,今晚庆祝的主人翁资本家夫妇向客人们致辞的时候,芳贺和泷崎已经悄悄溜上了楼去。之前资本家来换衣服的时候芳贺观察了一下,这会儿就很容易地找到了他的卧室,也就是直哉情报所说的毒品样品保存的地点。两人在开着的昏暗灯光下在房间里摸索了没多久就在一副风景画的后边发现了隐藏着的保险箱。
在电影staff画面出现的时候,影院里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直哉还以为是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但他看到的却是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亚裔男性。那人走到他后排,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直哉。
“消息是真的,那玩意儿真的被成功研发出来了。”
直哉抛下了爆米花,接过那沓资料仔细研究了起来。
“救命!你这笑脸太可怕了!!”
对啊,你只要笑着就好。
虽然那只会温暖得让我落荒而逃。
泷崎想要和芳贺对视,后者别开了脸站了起来,“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啦,又不是真的马上要走了……我、我去洗个澡。”
泷崎只得露出芳贺期待看到的笑容,“说的也是啊,我急什么呀。那,芳贺さん,我来帮你吧。”
“哎?什么?”
芳贺抬起头,大概是没想到泷崎会问这个问题,“就是字面意思啊,如果事态严重了,我就得考虑离开这里。反正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是什么难做的决定。”
“非走不可吗?没有其他办法吗?”
“现在我还不知道状况到底如何,到时候再说吧。”
“哎,真好啊,早知道我也去睡个移民局的了。”
“不许去啦!!”泷崎插到两人中间。
玛利亚随后出门,在门口,她饶有深意地看了眼芳贺,说道,“喂,要是你打算离开这里,也麻烦通知我一声吧,看在同类的份上。”
“那家伙又不是警察局的人。”
“哈?他不是你说的那个变态局长??”
“不是啊,诹访是出入境办事处的人。”
见两个人有些剑拔弩张的态势,泷崎感觉打圆场,“这、这些还都只是我们的推测而已嘛,说不定就是那个资本家浑身充满了正义感,自己想当黑暗猎手什么的而已。我们现在也不必为了这些还不确定的事情伤脑筋啊。”
玛利亚叹了口气,“就是说啊,我们现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们就赶紧把那个叫诹访的找来问个明白吧。而且这毕竟也是关乎到我的事情,我就送你们个人情,也替你们去问问消息吧。”
“真的可以吗?如果事态真的很严重的话,玛利亚你也正处在危险之中啊。”泷崎说。
“一定是雪音你啊,活做得不够好。”
玛利亚大概是想开开玩笑,但她说的话毕竟也有一定道理,气氛变得更加糟糕了。
“怎样才算是做得好?”芳贺冷冷地说,“要我把同类全都杀掉?”
“是啊,没有对吸血鬼使用药剂的人。”
“如果是那个资本家的话,雇一支私人部队装备这种药剂来捕杀吸血鬼完全是可行的吧?”玛利亚说。
“但是这到底是资本家个人的愿望,还是有更多的人的利害在其中?”
玛利亚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话说雪音(芳贺:你什么时候开始直呼我的名字的……)你不是一直在帮警察处理异类犯的案件嘛,数量很多吗?足以引起不明真相的群众的注意了吧?”
“你的用词……哪有那么多数量,今年下半年也就只有你的那件和出租车司机那一件了,其他时间我都忙着调解和住在南面山里面的那些狼人的矛盾。而且虽然只是警察高层才真正知道到底有哪些怪物在这个镇子里歇脚,但他们都有好好地做好掩护工作,我处理过的比较严重的伤人杀人事件的当事人的记忆大部分都已经被消除了(说到这里,芳贺不自觉地瞥了泷崎一眼)……即使有传言,但那也只是传言而已,绝大多数住民是绝对不可能知道自己正跟吸血鬼做着邻居的……好话说回来不会又是你去做了什么事引起注意了吧,玛利亚小姐?”
“那我现在就已经逃之夭夭了还能跟你们坐在一起讨论性命攸关的事情?”玛利亚白了芳贺一眼。
“那个混蛋,一定早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居然把我们两个都蒙在鼓里。要不是那些液体溅到了我身上,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可是他为什么要让我们去偷那种东西?”
玛利亚用玻璃杯敲敲桌子,“等下等下,更重要的问题是,为什么有人要做出那种东西?而且他们是怎么做出那种东西的?”
“是啊,芳贺さん你一点不想不起来吗?”
芳贺扶额,“啊,不行,头很胀。”
玛利亚用被咬成心形的吐司指了指泷崎,“我真没想到你还挺能干的嘛,我就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哦,handsome~”玛利亚还眨了眨电眼,但一回头就看到芳贺正瞪着她。
泷崎面露难色,不知道是事情的那部分使他不大愿意讲,“芳贺さん你当时已经晕过去了。”
“为什么?”谁给了他一拳?
“昨天晚上,那群保镖冲进来以后资本家也跟着进来,我们本来是想要用打碎那个样品来威胁他们的,后来撤退的时候一阵混乱,样品恰巧被飞过的子弹击碎了……”
虽然感觉并没有睡饱,但芳贺还是起来坐在客厅,泷崎从冰箱里拿了点吐司,玛利亚毫不客气地抱怨着吃起来凉死了,泷崎于是就又给两人各煮了点牛奶。
芳贺的脑袋还是疼,“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一点想不起来我和泷崎君是怎么从资本家的宅子里逃出来的?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可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呐。”玛利亚斜了一眼芳贺。
芳贺抬起手,却发现整只右手缠满了白色的绷带,稍微活动一下就能感觉到异常牵动神经的疼痛,芳贺不解,因为吸血鬼能感觉到的伤痛是很有限的,伤口通常都会以人类无法想象的速度快速愈合。他于是解下了绷带,看到手背上满是类似烧伤的痕迹,一动手指就疼得和刚刚烙上去似地。
怎么会……有不会愈合的伤口?
“神、芳贺さん?!”泷崎醒了过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惊喜地大喊一声扑了过来,“你终于醒了!”
这些都已经是150多年前的事情了。
芳贺此刻正在泷崎家的床上。他稍有窒息的感觉,就赶紧从一个触及了回忆的梦中醒了过来。他发觉自己正被什么人抱着,那个人无疑就是泷崎。芳贺仰头,从下方观察着泷崎,他自己被温暖的被子完美地包围着,但是泷崎却躺在被褥外面,只穿着针织衫,仿佛睡得很沉。
芳贺小心翼翼地钻出来,摸了摸自己有些发胀的额头。
“喂!住手啊你!!”
“既然芳贺さん你也有这种能力,为什么刚才不直接控制住那个资本家,让他自己去打开保险箱呢?”
“我不喜欢那种感觉,把自己的精神分一半过去挺恶心的,好像你脑袋里挤着另一个家伙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