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悬喊道:“你当心,别摔着他!”
韩临的笑僵在嘴上,几乎可以说是面目扭曲的朝宋悬看过去:“啊?”
被他紧紧压在地上的白梦却道:“临溪的人?”
宋悬在屋中见到韩临的时候,脸上却登时变了颜色,忙问宋恋:“你怎么把他请来了?”
若是其他人来,宋悬还会有些把握让白梦逃出去,可这是刀圣韩临,当今武林最为人推崇的新秀。宋悬在长安时同他打过交道,知道他的能力有多强。
宋恋没明白大哥的意思。
韩临说起这个也气,那副冷峻的模样没绷住:“我总共就磨过半年杀猪刀,到他们嘴里,就成个杀猪的。”
说完两人都笑起来,之后同行路上多了话,气氛好上不少。
他们行路快,九月中就到了锦城宋家。
宋悬亲了亲他含泪的眉眼:“相信我,只要你记得答应我的,我们一定都会没事。”
韩临简直没弄明白这突如其来什么状况,可见宋悬都昏倒过去,白梦也答应了再不施展邪术,好像他此行的目的也都达到了,便起身,放开对白梦的钳制。
那道无法抵抗的力道消了,白梦忙爬向宋悬,捧起他的脸试了试鼻息,见他呼吸仍在,这才抱住他的头后怕似的大哭起来。
韩临与宋恋对视一眼,均想,这两个人真能闹啊。
经常有人骂着“韩临你个忘恩负义的杀猪匠”便冲出来,韩临一边把她护在身后,一边抽刀结果他们,一边扯着嘴角道:“哪有这么骂自己的?”
人少的时候韩临还能护着她,人多就不行了。宋恋没练武那个天赋,只学过几招大哥教的应付轻薄的人的招式,伏击的人杀出来时,她只能东躲西藏。
好在大多数都在旅店,韩临最终还是能把她塞在安全的角落。
“不要!不要!你放下!”白梦大声喊着,因挣扎得太猛,嘴角溢出鲜血来。
宋悬流着泪,颈脖处已经有血顺着刀刃淌出来:“答应我,不要再对无辜的人用勾魄术了。”
“好,好,我答应!我求求你,放下刀好么,我不能没有你,放下好吗?”
宋悬真是险些没朝他磕头了,忙喝止,却见白梦仍是那副什么都不怕的冷冷神情,
他满心凄凉,转眼见到被韩临扔出手的直刃长刀,一伸手,将刀捞了过来。
宋悬将刀横在自己的脖颈上,大声喊:“你们都别动。”
“你还不明白吗!如果不是勾魄术,我以前,现在,以后,只会更轻易的被想除掉我的人杀死!我娘对白锋做出那样的事,我自出生就带着罪,我娘死了,他们的恨便全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宋悬嘶吼道:“有我,我们可以想办法。对于那些想伤害你的人,你使用勾魄术,我不怪你。但你若执意对你遇到的每个不如你意的人,都去操控他们的精神,迟早有一天,武林中的人都会发现你,到时候,我真的也救不了你了。”
“额,”韩临听得一阵头大,但也努力地听了,一并悄声问一旁的宋恋,这才把大致理了一通,想了一想,说道:“那好,我不杀他了。”
噗通一声,只见宋悬突然跪在地上,宋老太太转过脸去不忍看自己这个长孙。
韩临给他这么一跪,人也懵了,道:“不必行这么大的礼来谢,到时候请我吃顿饭就行。”
宋悬却道:“求求你,可不可以不要杀他,我可以带他去再也见不到人的地方,求求你,留他一命。”
白梦冷笑一声,一双眼却死死盯着宋悬:“你知道山顶宅子四周的夹竹桃为什么开得那么艳吗?你知道的院里的狗为什么那么肥吗?”
他语气激动,急剧喘了几口气,声调平息下来,眼中暗暗闪烁着某种亮点:“你知道白锋他妻子朱翠,每年雇多少人来杀我吗?”
“我不怪她,这都是我娘抢她丈夫,害她再不能生育的报应,我认了。包括我长成这样,一个白色的怪物,也是我娘那么做,老天降下的报应,我也认了。但我娘若是不教我勾魄术,我不学勾魄术,在她刚疯没多久,我们两个人就被朱翠雇来的杀手全部杀死了。”
他走得近了,那张俊逸气压不住的脸便更逼人了,宋恋才想起此行的事来,很紧张的看着他,等他答复。
“宋悬是我朋友,这事我帮。”
说完他上下扫视如今一副落魄形貌的宋恋一眼,说:“走吧,我先带你去吃饭。”
“临溪一脉,韩临。”韩临报上名姓。
当年红嵬教灭门临溪时,韩临因已下山,远在洛阳残灯暗雨楼,躲过了一劫。
说着,韩临低下脸去看了一下这个白子,发觉他竟这么年轻:“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这种害人的邪术。”
“就是他?”韩临挑眉望向白梦。
宋恋说是他,话音刚落,便见一道影迅速掠了出去,又听几许交手声,动作快到看不清,接着便见白梦被韩临交手,面朝下按在地上,膝盖强硬顶在他的腰上。
“你的勾魄术,”韩临笑着说:“对我不管用啊。”
此时的宋家早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都怕宋恋带回来一堆什么武林正派,担心把宋家给折腾散架了。好在只带回来个模样年轻的青年,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宋老夫人遣散所有佣人,而后带着韩临宋恋一同去了宋悬和白梦的屋前,叹了口气说:“他们两个人都很久没有出来过了。”
之后推门而入。
宋恋躲着,很常听到对面一边骂他是上官越的狗,一面挥刀冲过来。
晚些时候将人杀光,韩临才从角落拉她出来,快马带她离开。
这天路上宋恋没忍住,笑着问他:“你怎么一会儿是猪,一会儿又是狗?”
宋悬晚上才醒过来,他的伤不重,如今已上了药裹上白布,之所以昏倒,都是这些日子日夜担忧所致。
白梦着实被他吓了一跳,他醒来后就趴在他身上哭,看得屋中的宋恋韩临都自觉出门去。
好一会儿,白梦才抬起含泪的眼睛:“我宁愿我死,都不想要你死掉。”
“你答应我什么?”
“我答应你,再也不任性对别人用勾魄术。”白梦泣不成声,“你放下刀好么,我求求你。”
刀咣当一声落到地上,宋悬也应声倒下。
白梦扫了一眼过来,登时愣住,忙挣扎着要起来,却被韩临死死按住,甚至嘴角都逸出血丝:“你要做什么!”
见宋悬要割颈,宋老太太已经吓得昏了过去,宋恋手忙脚乱托住奶奶,架到了桌边坐下。
“反正,我也割过一次你的喉咙,现在我赔给你。”
说着,将刀远远扔开,宋悬见白梦目前性命无虞,忙声道谢,却见韩临仍不起身,倒是从靴管中拔出一把匕首来。
宋悬嘶声道:“你要做什么!”
“你放心,我不杀他,”韩临说罢,拧着白梦的手将他翻过来,又将膝盖压在他薄薄的胸口上,“就剜了他的眼,一了百了,省得你们吵了。”
“啊?”
韩临还没反应过来,却听被他紧紧压在地上的白梦又道:“我不要,我凭什么一辈子都见不得太阳!”
宋悬说道:“你若再也不用勾魄术,我们当然可以生活在祝福声里,现在知道你会勾魄术的人很少!你只要……”
“我想活下来而已,有错吗?我要是早死了,我就……再也遇不上你了。”
白梦的泪水在地上流成浅浅的小洼,眼眶鲜红:“我信报应这种事。所以我来找你了。我来找你,你不告而别,险些杀死我的报应,会不会被抵消一点?我不舍得报应落到你身上。”
韩临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清楚会这些邪术的人,最会花言巧语,只从腰间拔出刀来,提醒屋内的剩余三人:“你们不要听信他的话,不要看他的眼睛,站远点,省得血溅到你们身上。”
韩临很好相处,宋恋起初还有点担心孤男寡女同行一路,提防得很,后来发觉他也不是很爱搭理人。刚出发不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露宿荒郊的时候,他也只是帮她把火点上,而后跑到另一头去翻出都发黄的话本来看。
不过宋恋到半道才意识到,自己早前担心错了方向,她应该担心的是——自己有没有命到锦城。
要杀韩临的人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