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族生性狡猾多计,仙门前往镇压之时被他们暗算了无数人,最后天华门以一株千年的灵药为代价向韩玄灵求取了计策,这才能将狐族彻底镇压。”容子瑜说完,在场的人也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最后补充道,“这狐族,和他早有深仇大恨。”
寒觞听他说罢,心里渐渐泛起了一丝凉意,那丝凉意流入他的骨骼,仿佛要将他冻僵一般,带着些隐隐的痛。他告诉自己不该为这仇人而心有波澜,但只要想到那人日后再也不会出现的面前,就仿佛一把利刃刺进了心脏般阵阵地疼痛。
若说之前他还信韩玄灵有命活着,如今他落在狐族之手,就几乎失去了最后半点希望,便是一具尸体,恐怕也被狐族磨成了灰烬。
当容子瑜看见灵舟上走下来的身影时,动作微微一顿,接着便蹙起眉头快步走了过去,他本想质问这人为何还是独自来这危险之地,但肚子里的火气在看见那人的眉眼时还是不由得散去,他抬手搭在寒觞的肩上,张口闭口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无奈地叹息一声道:“不是告诉你,不要来吗……”
寒觞哪里肯听他劝,他漫不经心地答道:“我修为已经恢复了许多,哪有那么娇贵。”
容子瑜蹙眉望着他,正想开口说什么,却看见后面的赫连千秋提着灵剑走下了灵舟,一双带着锋芒的深邃的眉目望了过来,容子瑜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躬身行礼道:“见过师尊。”
寒觞心底暗叹这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让人操心,他看向赫连千秋,问道:“凤凰恢复后,应当会记得受伤时的经历吧?”
赫连千秋点了点头,应道:“他之前就已经能恢复凤凰成年的形态,现在应当彻底恢复了,至于为何突然回了妖界,兴许是出了什么急事吧,毕竟妖界也混乱了许久。”
听他说完,寒觞也放心了许多。桌上的药已经放得温热,他端起药碗仰头喝下了汤药,打算将这事先放在一边,眼下更重要的事还是先寻到韩玄灵的踪迹。
未等寒觞回答,他便叹息一声半蹲在他的面前,抬起深邃的眉目沉沉地望进他的眼底,他抬起手轻轻拂过面前人蹙起的眉心,那一点鲜红仿佛能沾染在他的指尖一般鲜艳欲滴。寒觞望入他的眼中时,莫名像是被里面的暖意蛰到了一般,有些心慌意乱地移开了目光。
“觞儿,我本该劝你安心修养……”他温声说道,“但我担心你这般下去,心会太累。”
他虽没那么多心思,但关乎寒觞的心结,他却能敏感察觉得透彻,他继续补充道:“但我会陪你一同去,而且你要答应我,若是遇到了危险,一定要先离开。”
相比他的冒进,赫连千秋显得镇定了许多,他开口道:“他是何性格你还不了解吗,你这样去逼他,他就是和你打起来也不会跟你回去的。与其这样,不如我们跟着他一起,即便他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们也能护住他。”
“若是我们遇到意外分开呢?”容子瑜皱眉问道。
“他好歹也是魔尊,这世上能伤他的没有几个。”赫连千秋继续道,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补充道,“我此前还给他留了一张传送符,即便遇到危险……”
他这样说,赫连千秋自然是支持他的,他现在巴不得带着寒觞回去让他安心养身,然而容子瑜却意味不明地望着他,眼底闪过些黯色:“觞儿,你要答应我,妖界混乱失序,比魔界更要危险,你莫要做什么险事。”
寒觞面色不变地对上他的眼,淡淡说道:“自然不会。”
他说完之后,便是一幅再无心多说什么的样子,转身回了灵舟之上,留下容子瑜和赫连千秋沉默地望着他的背影。
隔日清早,天枢山便传回了容子瑜的口信。他在信中写道天枢山已经沦为废土,他带人寻找了每一寸土地,都没有发现韩玄灵的踪影。
这结果其实已经在寒觞的预料之中,没人比他更清楚韩玄灵惹怒的人有多么可怕,那人在不顾一切说出那些真相时,就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寒觞思绪万千的眼瞳之中闪过一抹看不清的晦暗,窗外温暖的光线也像是阻挡在他阴霾的气场以外,他抬起头望向无云的天空,一股说不出的阴鸷浮现在他的眼底。
他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狐毛,力气几乎将掌心抓破,赫连千秋默默地抬手裹住了他的手掌,温暖的温度从两人相触的位置传递而来:“既然并未见到尸体,就还有希望……”
寒觞眉头紧蹙着,眼底闪过些不明的情绪,眼下他只想去找到那些狐族的线索,无论韩玄灵是生是死,他都要弄个清楚。
他抬起头想和这两人说明自己的想法,但话刚刚到了嘴边,他却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清楚容子瑜和赫连千秋如今多么在意他的安危,更何况他有孕在身,这俩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他四处奔波于险地,于是他沉默了片刻,面上丝毫看不出情绪:“今晚休息一下,明日我们先回去再商量吧。”
如此他算是将自己又划入了天华门之下,赫连千秋面上没有什么异样,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仿佛他们两人间依然是再正常不过的师徒,他开口道:“你可有什么发现。”
没等他回答,寒觞已经捏起了他手上的狐毛端详起来,最后皱起眉头问道:“狐妖?”
妖族人数众多,然而唯独狐族人数屈指可数,数百年前狐族曾因祸乱人间受到仙门镇压,从此鼎盛一时的狐族几乎销声匿迹,唯一存留的几只几乎都难以寻到踪影,而其中最能让人想起的,就是曾被妖尊收入后宫的狐妖莫敛。
容子瑜此次前往天枢山也并非一无所获,他沿着天罚留下的痕迹搜寻了许久,最终在那处焦土之中寻到了一根附着着妖力的狐毛。
既然带有妖力,就说明这毛发的主人应当是有些修为的妖修,虽说天罚之后,整个天枢山被数不清的散修侵入,但修者大多敬畏天道,即便他们翻遍了天枢山的每一个角落,却也唯独忌讳这天罚的中心之地,能胆大包头靠近这里的,大概只有这狐毛的主人了。
寒觞与赫连千秋乘着灵舟赶到天枢山时,恰好就看见容子瑜正独自一人站在焦土之上望着指尖的一撮红色毛发沉思着什么,他大约是太过专注,直到灵舟停在了旁边才拉回了他的神智,抬眼看了过去。
他说完之后,寒觞才暗暗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又想到自己为何要等这人的准许。他骨子里的叛逆又开始发作,刚想出声让赫连千秋养自己的伤去,就听闻赫连千秋继续说道:“妖界传来消息,妖尊回归了。”
寒觞闻言喉头一哽,他蹙起眉头问道:“重炎回去了?”
他以为重炎那幅每天恨不得黏在他身上的样子,是永远不可能主动离开他的,却没想到这人怎么说走就走,且既然是妖尊回归,那也就意味着那人应当是恢复了神智才对,怎么会连个道别也没有就回到了妖界。
他话音刚落,便像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下一秒仿佛应证了他的想法,灵舟上突然传来一股庞大的魔气波动,容子瑜面色一变,抬腿便冲上了灵舟,然而灵舟之上已经是空空荡荡,只留有一股残余的魔气缭绕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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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子瑜默默握紧了拳,眼底浮现起晦暗的光,他突然走向了灵舟的方向,身后的赫连千秋见状皱起眉头道:“你是要做什么?”
“我现在就要带他回去。”容子瑜回头冷声道,“他刻意在此留一夜,必然是有所打算,若是遇到了危险,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这般光明正大在灵舟外说出,俨然已经不在乎寒觞会是何想法,他已经承受不住失去寒觞之后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今日无论如何,他也要将人强行带走。
恰在此时,屋门被人推开,赫连千秋端着药碗走进了屋内,他望向坐在窗边的青年,像是完全无视了对方身周阴霾的气场,走近那人的身旁递上药碗语气温柔地道:“这是安胎药,喝了吧。”
寒觞抬头望了他一眼,眼底浮现出一抹暖意,他叹息一声接过了药碗,却也并未喝下,半晌,他才开口淡淡说道:“我明日,想离开一段时间……”
赫连千秋闻言沉默地望着他,半晌并未言语,他面容上看不出半分神色,只是眼底闪过些黯色,下一秒就被他收敛的眼帘遮挡住:“你还是想去寻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