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你这么不高兴，对不起嘛。但我来都来了，就不带我去你家坐坐吗？”
江欲行过来就听到那姑娘这么说。
江辰显然不愿意，他抿着唇在脑子里搜刮理由，肯定不能提到楚轩，不然孙馨冉更不会走了。“我家有个哥哥在借住，他这个时间都在给人做网上家教，要安静，我不能打扰到他。”
反之，打算增进感情的时候却已经浪费掉了相对应的距离感……总之就是什么都差一点。而感情这种东西，差一点就是差很多，尤其关文茵绝对是个宁缺毋滥的人。
另外，时机不对还包括关文茵背后整个楚家、尤其是楚旭修的线，现在还不是他去接触的时候。
……
又一次出没在律师事务所的附近，江欲行感觉到了某人的视线。
这就是他会拒绝关文茵的提议的原因之一。
倒不是因为苏庭希，而是外卖员绝对比呆在关文茵身边更自由，可操作的余地更多。苏庭希只是这个结果的副产物。
加油啊，班花。
要说江辰最不爽的，还是孙馨冉在钓凯子的间隙，还能抽空向他的父亲——这里的一家之主、唯一的大人讨巧卖乖的时候。
反正你心里也瞧不起我爸是个穷大叔，还是省下这个装模作样的功夫去讨好楚轩吧，麻烦别耽误我爸学习！
怎么说呢。
江辰并不想这样来形容，但有个字真的呼之欲出——
贱。
万绿丛中闯入一点红，然而这里的气氛却开始变得僵冷微妙了起来。
…
看着孙馨冉跟花蝴蝶似的穿梭在楚轩和顾耀之间，江辰多少应该是感觉到头上带绿的，然而奇异的是，他竟觉得非常冷静。
而且，她一眼就看到了楚轩！
然后正在给江欲行讲题的顾耀也抬起头往门口看了过来。孙馨冉的眼睛顿时更亮了，好帅！
天呐，这一屋子挤满了优质男人啊！江辰，唔，江辰也算吧，仅从外形来说的话。
嘈杂低档还充满气味的街坊，狭窄脏乱还凹凸不平的巷道，老旧仄逼还没有电梯的楼房……孙馨冉这一路走来的感观可谓是糟糕透顶！对江辰的评价也是一降再降。
要不是知道前方有楚轩在等着她，她都想转身走了。
对的呢，可能是知道躲不过了，这来的路上，她试探着跟江辰聊起楚轩的话题，江辰一扫之前的不配合，几乎是问什么答什么。她也就知道了楚轩确实在江辰家，而且一住都大半个月了！
气！
不过，我这老父亲也讲不出那么圆滑的话吧。算了，我就大度地不计较了～
一同归来的两父子，还有江辰神色中隐约幸福的痕迹，都叫楚轩心情逼至冰点。
他和江欲行的关系真的变好了呢。更近了。
会像真正的幸福家庭看上去的那样了吗？
唔，可能还差点吧，但，已经变化很大了，以后，以后还长的……
等穿过街，行驶一段路后，又钻进了一条相对安静的巷子时，江辰也找不回刚才的种种情绪了，当然也不想找。
只余丝丝怅惘唏嘘。
他轻轻靠着后备箱，黄昏时分的巷子昏暗又幽长，但父亲的后背却让此刻的一切营造出了一种安定而温馨的氛围。
说完这句，江辰才又真的赌气到：“我喜不喜欢人家也看不上我。”
江欲行没说什么。
摩托很快就驶出了小巷，来到坊市中的一条街，这里小摊林立人多嘈杂，居然也还能过一些中小型的车辆。
江辰更郁闷了：“她那是来找楚轩的！我就是个工具人！”
眼前就是父亲宽阔的后背，没由来的，委屈比郁怒更多地涌了出来。
“那你喜欢那小姑娘吗？”路人过去了，江欲行开始划着大长腿慢慢行驶。
“就是浪费了你一番好心，抱歉。”
“无妨，我也还只是口头一说而已。对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时，那家手工艺品店里那幅向日葵的画吗？”关文茵揭过了上一个话题。
“记得。”
就挺神奇的，这种话术。尽管江辰心情没一点好转，但好像有一股镇静的力量在压着他，让他的烦躁虽不会降下去但也没有再涨高。
还乖乖配合地转身走过来，跨上了摩托后座。虽然拉着张脸。
后面刚好来人经过，江欲行就把摩托车往一边倾斜了点。江辰就在这时候用大概只有他们两父子能听见的声音闷声闷气地说：“人家压根看不上我…”
孙馨冉一下就跑到路对面去了，江欲行才装模作样地问江辰：“怎么不跟人再见？”
江辰闷闷不乐，赌气地嗯了一声，转身往巷子里走。
江欲行在后面慢慢划着摩托。又很没眼力见地问了一句：“女朋友？”
听得江辰眼睛一亮！
然，“你如果想来找江辰玩，就换个日子吧，玩太晚回去也不安全。”
江辰一口气堵在胸口，顿时就有些埋怨：老爸也太没眼力见了，怎么就随随便便答应下来了啊，怎么说这也是你儿子我的同学，要不要她来应该我做决定的嘛，真是的……
他心中叫糟。
江欲行停下车。“你们在这干嘛，这你同学？”
“昂……”江辰有些不甘愿。
虽然在跟踪江辰来到这贫民窟一样的地方时她就已经有预感了。还因此怀疑楚轩真的会来这种地方吗，江辰怕不是在骗她呢吧——就跟以前大手大脚的那段时期一样，打肿脸充胖子。
想她今天上午刚跟踪江辰、发现江辰在做分拣快递的兼职时，都还不以为意呢，以为是体验生活、锻炼自己之类的。
结果，哼。
“助理的工作比较清闲，这样你就有更多的时间用来学习了。我知道你不愿欠人情，但该宽容自己的时候就宽容一回也无妨的，总要考虑客观实际。你过意不去就只做一段时间也好，等拿到毕业证就结束。”
虽然是突发奇想，但关文茵说来却是有条有理，而且真的是为江欲行考虑得相当周详贴心了。
不说别的，说到这一步还能拒绝的人，多少都算不识抬举了。
“我可以……”孙馨冉正要接招，就看到了江辰身后的江欲行。
上次运动会的时候她对江欲行印象挺深刻的，纯粹是对这种优质雄性荷尔蒙有了反应。如果再附加上一些不纯粹的东西的话，那就是此刻她看到江欲行一身外卖员的制服，那瞬间跌下去的印象分了。
什么嘛，原来真是一家子穷逼啊。
收班回家的时候，江欲行看到他们小区外面江辰在跟一个女生拉拉扯扯。
那女生他看着有点面熟，一般可能也就认为是儿子的同学所以在哪见过吧，但在江欲行的感觉里那女生隐约和小妹的事有某种关联，于是就认真地检索了一遍记忆，发现原来是跟陆明玦有关。
他们这片城中村小区建筑杂乱紧凑、人流密集，江欲行就放慢了骑车的速度靠近过去。
而原因之二就是，时机还不对。
想让关系递进的话，时机很重要。而他和关文茵之间还不到能顺水推舟进入下一步的程度，过早深入，会让人产生被冒犯、以及不对味的感觉。
当然他可以什么都不做，继续知礼守矩地与关文茵相处，但直接越过距离产生美的阶段却没有得到相应的暧昧升华，只会让人失落乏味。
啧。
以一种自虐又自娱的扭曲心境旁观半晌，直到孙馨冉和记忆里母亲赵菲的形象逐渐重叠起来时，在心情变得极度糟糕之前，江辰起身离开了客厅，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门，选择了一个人呆着，眼不见为净。
贱人。
这样贬低的标签，这样去撕开孙馨冉丑陋的内在，江辰不算好受，但，却无法抑制地，感到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另外，看着楚轩皮笑肉不笑的那张脸，江辰表示幸灾乐祸。孙馨冉非要来犯贱他没能拦住，事已至此，如果能把楚轩膈应走，也算好事一桩了。
他在冷眼旁观。
甚至有点想冷笑。还能以一种审视的眼光去对孙馨冉——这个他至今都不能说完全没有好感了的女孩评头论足：
啊，真厉害呢，明明瞄准了楚轩，却还要跟耀哥眉来眼去。这是全都要？她就对自己的魅力这么有信心吗？
“嗨，大家好呀，我叫孙馨冉。”集中了众人的视线，孙馨冉落落大方地跟大家打了招呼做了自我介绍。
她笑容甜美，将手中的盒子提到胸前。“我带了点蛋糕，大家一起吃吧。”
说着，她朝桌子那边走了过去，靠近楚轩，热情又矜持地：“你好呀楚轩，我是八班的……”
站在602门前，江辰在插锁开门，孙馨冉就打量起了这个楼梯拐角：门对面不到两米就是另一户人家，楼梯扶手掉漆，墙皮发黑发黄还贴满了五颜六色的小广告。
很差劲。但只要想到楚轩就在这里，她便觉得这一切都蓬荜生辉了起来！
一开门，里面的环境倒还勉强，干净整洁，四四方方。虽然没有地砖但有两扇大窗户，厨房和厕所的窗户也都对着客厅，把整个空间照得相当亮堂，比起一路过来的阴仄，顿觉心情都松快了不少。
“之后不见那幅画，我还以为是被送去修理了。昨日去到店里问起老板，才知道是被你买了下来。”
“啊，因为很喜欢。先前朋友生日我也已经送了出去……”
……
……
第二天，刚好轮到江欲行在家学习的日子。
而早上八九点的时候，江辰就接到了孙馨冉的电话。尽管不情不愿，江辰还是不得不下去接人。
真好啊。江辰想。
种种种种。
话说刚才听自己那么惨了，老爸居然一句安慰都没有？就算昧着良心，起码说一句“我觉得我儿子挺好的，是别人没眼光，以后肯定能遇到更好的姑娘”吧？
江辰突然发现，刚才，他竟然在向江欲行诉说他糟糕又丢脸的败犬感情史？
啊这。
感觉好像才是不久之前，这对于他来说都是不可能发生的吧？他那么好面子，又讨厌这个父亲……
“帮我左右看下车。”
“哦！”
喧嚣取代了幽静，往来的人车让江辰无暇他顾，瞬间就脱离了刚才的低落。
“……我不知道。”江辰心里知道自己是喜欢的，但他的感情被孙馨冉这般那般反复地折腾、消耗、践踏，他替自己难受，替自己不公，他心里有气。尤其他才刚刚被孙馨冉弄得心烦，这时候承认他喜欢孙馨冉，说实话他觉得膈应。
但他说这话不是因为赌气，更多的是心累吧，而且他也是真的有点不确定了——好感是经不起消耗的，孙馨冉踩着他的神经作，就算是舔狗也会怀疑这种人值不值得自己喜欢吧？
何况他就是自卑，江辰不觉得自己有舔狗那么卑微诶。
这在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也需要倾诉心里的愤懑和委屈呢。
江欲行接：“她不是特意来找你了？”
这是很常见的来自老父亲的关心和取乐啊，小同学间谈个恋爱多正常啊对不对。虽然江欲行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不是！”江辰矢口否认，还带着火气。
在江辰甩腿走人前，江欲行：“上车。”
孙馨冉就心满意足了：“嗯嗯！我知道了，那我明天再来拜访吧。”
她不给人拒绝的余地，马上就告别到：“那叔叔再见，江辰再见！”
江欲行像是刚从孙馨冉的快节奏中反应过来，模式化地：“再见，同学路上小心。”
孙馨冉就很会掌握主动权了：“嗯！叔叔你好，我是江辰的同班同学，我叫孙馨冉。我本来想找江辰玩的，但他说家里有个哥哥在上课，我现在去会打扰到你们吗？”
她做出了向来无往不利的可怜又可爱的表情，男人大都受不了、会心软的呢。就算她真的打扰到人了，一般也不忍心、不好意思说出来的。
江欲行：“今天已经不早了……”
能早点知道真相真是万幸，也免得她在江辰身上浪费心力和青春了。还好她知道跟踪呢，这可都要怪江辰自己，要不是她在上次碰见江辰的那附近守了几天，天天都央着江辰带她去他家里却全被拒绝了的话，她也不会这么做。
“叔叔？”发现了江欲行的孙馨冉立马欣喜地叫人，她欣喜于找到了突破口。
江辰惊疑地转身，然后：“爸？”
然而，江欲行真有这么不识趣。
他摇了摇头，很是抱歉、又很是感激地微微笑着，“不了，现在这样就好，我学习起来还不算吃力。如果兼顾不了，那只说明我就是这种程度的男人了。我还是相信我可以的。”
被拒绝了，然比起不快，关文茵却更多是觉得无奈呢。到底是人讨喜，还是会说话呢，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