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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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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前传(4)新科进士们(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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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这种朝会,咸丰已经不是第一回见识了。

自从太平军攻破沧州以后,几乎每天议事议到最后,都是这般场面。

咸丰有怒无处发,仰天长叹道:「尔等文武,平日里侃侃而谈,莫不嘲讽明亡之际,士不用命,江山复亡!今朝廷危难,尔们哭的哭,逃的逃,与明亡之际又有何差?」

赛尚阿道:「回禀陛下,莫说是当官的,即便是京城百姓,但凡家中有些资产的,这些日也走了十之五六,北京为之一空!」

说着,低下头,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泪。

看到军机处的阁老都在掉眼泪,一旁的臣工们见了,顿时哭成一片,纷纷跪下进言:「陛下,眼看京城快守不住了,还请移驾热河,以图东山再起!」

但凡有本,都是坏消息,咸丰几乎已经麻木了。

可那些文武,似乎比他们的主子更加不安,脑袋低得都快垂到胸前的朝珠下去了。

咸丰定了定神,数了数底下的那帮文武,却发现有很多人今天没来早朝,便问道:「今日上朝之人,为何寥寥无几?」

洪宣娇今日也换上了杏黄袍,顶着金翅角帽,两束红缨挂在耳边,英气十足。

游街既然是天王兄的意思,她也只能参加,带着一队百余女兵组成的牌刀手,充当才女们的护卫。

出了圣天门,才子们往东朝着太平门的方向而去,才女们则是往西,朝汉西门而去。

洪宣娇道:「这乃是天王陛下的圣旨,哪有使得使不得的?更何况,这戴宫花的,又不止你一人,还有秀英和丽花呢!」

听她这么一说,傅善祥这才低下头,让洪宣娇把宫花戴在帽子上。

戴好宫花后,天王亲自露面,差人宣读圣旨。

中了进士的天国才子才女们都分成两排,依照名次先后,陈于大殿之前。

洪宣娇再次见到了傅善祥,这个二十刚出头的少女,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变成了两道细细的月牙弯。

瞧得出来,这该是她此生最开心得意的时候了。

洪宣娇接着道:「还有何事?」

张婉如道:「陛下圣旨上说,明日卯时,各科进士需到天朝门外听封,由正试考官亲手替他们佩戴宫花,在天京城里巡游一周,以壮声势!」

洪宣娇道:「既然女进士们都被编入了女营,亦成了姊妹,让我去替她们戴上宫花,倒也不是不妥。只是,男女二科同时巡游,怕是有伤风化!」

张婉如道:「自然也是下了,和女科同一日批复的!」

王自珍道:「今科男榜状元武立勋,榜眼王廷福,探花卜应期。都说这探花郎,乃是天下才子中最是品貌端正的,方才在大殿上,我偷偷地去瞧了一眼,今科的探花郎果真如神仙一般的人物……」

不等她说完,洪宣娇急忙打断了她道:「够了!自珍,你入太平天国也有些时日了,该是早已明了天国的规矩,男女授受不亲。如今你身为女营军帅,却跑去天王府偷看人家探花郎的相貌,若是传扬出去,咱们女营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天王兄怎么说?」

王自珍道:「陛下批复了女科的金榜,状元正是傅善祥,榜眼和探花分别是钟秀英与林丽花二人。此三人眼下已被编入女营,暂任团帅一职。」

「哦……」

「见过西王娘,」

张婉如和王自珍施礼道,「天王府有旨意!」

洪宣娇道:「既然是天王府有旨,为何不将我唤醒?」

在水池的东面,一幢幢凋龙画栋的阁楼正在修建中。

既然已经要把这里当成西王府,那府兵的校场和营房也必不可少。

洪宣娇看到水池便,有两个人影正在徘徊,便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唤过贴身的侍女道:「去将那二人请上亭子来!」

只需有人在亭子下生起火,暖意便会导入铜亭,一年四季,温暖如春。

洪宣娇因为在攻克金陵的战役中斩杀了清妖总督陆建瀛,被她的天王兄立为首功,将这座瞻园赐给她修建西王府,以安顿萧有和、萧有福两位幼王。

洪宣娇本想拒绝,但为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将来日子能好过些,这才接受了封赏。

说来也不巧,他刚登基不久,洪秀全就发出了「天字旗号飘得远,四方兄弟到金田,斩龙除妖声震天」

的团营令,振臂一呼,天下响应,让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大清王朝更是火上浇油。

这几天,江南、安徽、湖北、山西乃至直隶各地的战报如雪花般送到京城,无一例外,赫然聚是几个大字「兵败如山倒」。

祁寯藻道:「陛下可令札萨克多罗郡王僧格林沁和礼部侍郎胜保两位大人为参赞大臣,督师拱卫京畿、直隶等地。纵长毛骁勇,却只有步卒,若在江南湖海纵横之地交战,王师怕不能胜。一旦到了北地,地势一马平川,正是蒙古、八旗骑兵的用武之地。料想这二位大人,定能旗开得胜,翦灭贼患!」

天京,西王府,瞻园。

洪宣娇靠在扇亭的枕头上午憩,当她睁开眼的时候,浑身出了一层微汗。

「自然是守不住的!」

咸丰摇着头道。

心想这两万太平军已让他食不知味,寝不安枕了,若是阖军北上,京师哪里能守得住?祁寯藻道:「这就是了!长毛意在巩固江南,偏安金陵,此乃前明太祖一统天下之法!」

咸丰很是尊重这位老师,忙令太监看座。

祁寯藻刚在锦团上坐定,便道:「万岁,金陵城破,总督陆大人和臣弟祁宿藻一并殉国。向荣和琦善的江南、江北大营驻扎多日,亦无成效,不知陛下可以良策退敌?」

咸丰摇摇头,表情十分沮丧:「金陵丢便丢了,最可恨的是那长毛的劲旅,居然打到北京城下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咸丰也最是喜爱这个兰贵人,平日里御书房的端茶倒水,都让她服侍。

兰贵人道:「陛下,冬暖阁的公公来报,体仁阁大学士祁寯藻已经在养心殿前等候多时,陛下是见,还是不见?」

咸丰道:「让他进来吧!」

在上朝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再商议不出对策,便要学着前朝崇祯的样,自缢于煤山。

可现在,那种心气早已无影无踪,凭什么那些当臣子的可以苟且偷安,他这个当天子的不能?或许大臣们说得没错,逃到热河,再图复辟,也并非不可。

入了养心殿,刚在御书房里坐下,兰贵人叶赫那拉氏便端来了今年刚上贡的西湖龙井。

2022年6月1日

4、新科进士们

北京,紫禁城。

对着这些臣子,咸丰便是一肚子的火,既然商议不出个结果来,便早早地散了朝,失魂落魄地朝着养心殿走去。

他忽然发现,自己很有可能会成为大清的亡国之君,从此背上骂名,遗臭万年。

一想到这里,也禁不住地落下了眼泪。

「混账!」

咸丰怒不可遏,训斥道,「我堂堂大清,难道就没一个能为朕分忧了吗?」

然而,他的怒斥并没太多成效,底下依然哭哭啼啼,有如小娘子一般。

军机大臣赛尚阿战战兢兢地奏道:「启禀陛下,臣工们听闻长毛前锋已逼近天津。昨日一天,出城逃亡者十有二三。到了夜间,又出逃一二。如今城内,人心惶惶,人人皆道,长毛指日便要杀进城里来!」

「岂有此理!」

咸丰龙颜大怒,一拍桌案,喝道,「朕尚且居于紫禁城内,那些当臣子的,竟然先跑了,这成何体统?」

如此一来,看似分道扬镳,实则在绕城一圈之后,会在某处交汇,再一起折返天王府,也能让街边驻足观看的百姓目睹两拨状元的队伍从自己的眼前路过。

「西王娘,」

傅善祥忍不住凑到洪宣娇的身边道,「你是我的正试官,按照常理,也算是我的恩师了!从今往后,我便唤你老师可好?」

圣旨的内吞,无非和昨日洪宣娇听到的大同小异,进士们依照名次先后,加官进爵。

末了,只听圣天门外几声炮响,锣鼓喧天,迎候才子才女们从天王府出来,沿着天京城里的主要街巷,游示一周。

才子才女们俱着大红的锦袍,头戴宫帽,神采奕奕。

试想古往今来千余年,她是第一个女状元,别的不提,只这一点,便足以让她名留青史了。

洪宣娇举起宫花,要往傅善祥的宫帽上戴去。

不料傅善祥急忙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道:「西王娘,这使不得,我自己来便是!」

张婉如笑道:「西王娘,这话你若是在陛下面前说,他定然又要指责你沾染了妖气。甚么风化之说,俱是清妖的那一套!」

洪宣娇不服道:「既如此,他搞个男女分营作甚?」

次日,天王府天朝门前,杏黄旗飘扬似海,遮天蔽日。

就在三日前,天津候补知县谢子澄上奏,长毛大军已经攻破沧州,知州沈如潮和总兵蔚德拼死抵抗数日,却难免城破,长毛进城后,杀尽城内万余名旗人,直逼天津。

天津一破,京城的门户顿失,看来大清的气数将近。

咸丰帝坐在龙椅上,惴惴不安地看着底下的那些文武大臣,生怕有谁出班高喊「臣有本奏」,这足以吓得他心惊肉跳。

听洪宣娇这么一说,王自珍顿时羞红了脸,不敢应答。

张婉如顾自捂着嘴,在旁窃笑。

王自珍见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洪宣娇点点头。

她本就对天王兄搞的那套科举没多大兴趣,只是苏三娘和罗大纲去了镇江,女营之中无其他人可以托付,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紧接着又无心地问了一句,「女科金榜既已下了,男科金榜不知如何?」

张婉如道:「在下见王娘睡得熟,不敢打搅,这才在土坡下候了片刻!」

洪宣娇道:「既然加入了太平天国,往后便都是兄弟姊妹相称,不必见外。如有要事,直接把我唤醒即可!」

「是!」

侍女答应一声,快步下了土坡,把两人带进了扇亭。

这二人正是科举那天为副试的张婉如和王自珍。

看来,他们已经在土坡下等了很久,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不停地打着哆嗦。

从扇亭往下眺望,便能看到瞻园的水池和坐落在池边的静妙堂。

时值腊月,园里已是蜡梅点点,可靠在扇亭里的洪宣娇,却依然只穿了一身单衣。

这要是换在几个月前,洪宣娇恐怕做梦都想不到,她有朝一日也能体验到这如人间天堂般的待遇。

扇亭坐落在瞻园最北面的一座土坡上,因形如扇子而得名。

整座亭子通体用黄铜打造,很是壮丽。

脚下的土坡被挖出一条甬道,因此铜亭下是中空的。

咸丰道:「即便划江而治,朕之江南,便不再入大清版图了!」

祁寯藻笑道:「非也!陛下,今时不同往日,明太祖能奠定江南,徐图中原,乃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所致。如今长毛逆天而行,人心向背,必不能成事。臣弟宿藻殉城之前,与老臣有过书信往来。其在心中称,长毛席卷东下,金陵必不能守。因此暗中豢养死士,乔装为贼,混于长毛之中!前日,老臣已与死士首领张继庚通了联系,此人已让东逆杨秀清赦免,在北逆的王府中教书。王师一至,此人必为内应,收复金陵指日可待!」

咸丰依然愁眉不展,道:「老师说得在理,可是眼下的燃眉之急,乃是那两万长毛北伐军已逼近天津城下,若无退敌之策,只怕朕等不到收复金陵之日,北京便已被攻破了!」

祁寯藻道:「陛下,依老臣看来,粤匪的北伐,并非当真北伐!」

「哦?此话怎讲?」

祁寯藻道:「敢问陛下,若是长毛数十万大军挥师北上,京城可能守得住?」

体仁阁大学士祁寯藻今年已经六十岁了,他和两江总督陆建瀛一样,也是咸丰的帝师。

进了养心殿,颤颤巍巍地跪在皇帝面前,磕头拜道:「老臣参见陛下!」

「老师请起!快赐座!」

咸丰最是喜爱龙井茶的滋味,那沁人心脾的芬芳,抿上一口,足以让他一整日唇齿留香。

可是一想到如今江南战乱迭起,如今长毛已占据金陵,只怕不久之后,江南的贡道也会断绝,不由地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叶赫那拉氏是去年刚刚进宫的,因为长得美艳乖巧,被册封为贵人。

才二十二岁的咸丰皇帝,看上起已经被同龄人苍老许多。

他从汗阿玛道光皇帝手中接过来的,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烂摊子,内忧外患,鸦片战争,南京条约,已让他心力交瘁。

他想重振大清的基业,日夜勤勉,不输雍正,却还是无奈地看着这个庞大的帝国日渐衰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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