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瑛点头,正欲告知左副将将军与他在一处,却看到左副将神色不对。
只见左副将突然半跪在地,抱拳道:“在下不知……昨日多有冒犯,还请碧姑娘恕罪!”
此刻碧瑛散着一头青丝,一对胸乳又高高隆起。他面貌本就长得秀丽,也难怪左副将会错认。
他只能尽量贴着河岸苇草而行,借着一人多高的苇草遮掩一些身形。
突然一声低呼传来:“碧公子?!”
他朝声音来处望去,终于松了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双眼开始沉寂,甚至很少看他,总是微微垂着眸子。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认定,自己不喜欢他的?
他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为了什么要豁出性命去救自己,去救自己的母亲?
“嗯。”
“你睡罢,我起了。”
折思谟在碧瑛眉角亲了亲,便起身离开。
“明日起我便不能再回来了。父亲执意要与我同去守城,你与母亲便好好待在府里,等我们回来。”
“我也与你同去。”碧瑛挣扎着要起身。
折思谟将他按住,道:“听话。”想了想,他怕碧瑛像上次一样,悄悄跟去,便又劝到:“母亲一人在这边我也不放心,你与母亲一起,有什么事也可以保护她。”
折思谟将门小心闭上,走到桌旁将碧瑛抱起,轻轻放到床上。
碧瑛醒转过来,便要起身为折思谟更衣。折思谟却伸手将他压回床上,随后自己也往床上一躺,从后面抱住碧瑛,和衣睡在一起。
“我躺一会儿就好。”折思谟在碧瑛耳边低声说。默了一会儿,折思谟又道:“这几日夏军佯攻频繁,大举攻城应该就在这些天了。夏军失了主将,如今攻城,只怕是要做一场决战。”
碧瑛便几乎日日都去军营,和他们一起商议守城作战之法。
不管折思谟晚上何时回府,碧瑛惯会点着灯等他。折思谟虽口中说着“不需等我,你先睡便是”,但眉眼间却是显而易见的开心,明显十分享受。
但这些碧瑛都看不到。
碧瑛直起身子,便感觉腿间一热,低头一看,原来是折思谟射在他身体里的精液从穴口流出,正沿着大腿往下流去。此刻他顾不得许多,便由着那精液糊在自己腿上,走到折思谟身后,抱起折思谟上身,将他往洞穴深处拖了一些,藏在一处巨石后面。
折思谟此刻衣衫不整,一根硕长阴茎露在外面,上面沾着些他自己射出的浊白,还有些亮晶晶的水液,是碧瑛身体里流出的淫液。
碧瑛将自己身上破烂的衣衫撕下一块,帮折思谟将阴茎上的浊物擦去,然后将他衣衫理了理,又去捡起地上折思谟的外袍,将它仔细盖在折思谟身上。
也怕,若是自己死在守城之战中,这玉佩给了碧瑛,岂不是让他为自己守活寡?
不如等战争结束,他便牵着碧瑛登上城墙,亲手系到他脖子上,让他这辈子都是他折思谟的人,是折家的人。
这夜折思谟照例抱着碧瑛入睡,带着满腔的期待去会了周公。
那时只道自己是个出身污秽的小倌,如今又知道自己的怪异身体……还有今日见面时,老夫人似乎对自己十分不喜,一直罚自己跪着……
折思谟应该已见过老夫人了,不知他们又说了些什么……
碧瑛闭了闭眼,不敢再想。
碧瑛听到耳中,想起的却是之前在将军府中,老夫人叫自己藏身在屏风后,与折思谟所说的话。
“你莫要背地里又去见那些不入流的人。”
“绝不可能允许上不了台面的人进府,污了我将军府的清名。”
“母亲且宽心享福,明年叫你抱上胖孙子。”
晚上折思谟如常回到房间,碧瑛一边替他除去外衫,一边开口道:“你母亲……”
折思谟以为白日里母亲又叫碧瑛受了委屈,连忙打断他,道:“母亲若说了什么难听话,你莫要怪她,她都是为我。”
折思谟又向母亲磕头行礼,缓缓道:“他为我付出良多,我此生都不能负他。别的女子便有千般好,但他已在我心中生根。在谟儿心中,他与我已是一体,谟儿不在乎什么举案齐眉,只要有他在,任何地方谟儿都觉得仿佛是家一般。”
折母将儿子盯了半晌,幽幽道:“既是如此,便由你们去吧。”说完便起身回屋。
临走前又道:“我那里有一块碧玉猫眼佩,成色不算太好,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什,但是你祖母留给我的,想来倒觉得与他相配,晚些时候我让锦绣给你拿去。你若看着时机合适,便替母亲送给他吧。”
折思谟立刻道:“母亲怎能做此想?沙场无情,马革裹尸本就是将士宿命,父亲与我在此作战,正是希望母亲能一直安顺平和地生活下去。”
“那你为何将那孩子带在身边?”折母语气有些不悦,“他能上战场救你,我倒要在京城享福,果然是人老不中用。年轻时我在军中,哪个不喊我一声‘女巾帼’,如今倒让他衬得我面上无光,成了个吃闲饭的。”
折思谟有些讪讪,道:“母亲都知道了。”
折思谟一进厅中便四处打望,一时连母亲安也忘了问。
折母心道“儿大不中留”,口中却不提,只说:“我已让他回去了。”
折思谟这才反应过来,忙向母亲作揖问安。
侍女愣了愣,用眼角余光瞥了碧瑛一眼,便端着茶盘走到老夫人跟前,伺候老夫人饮茶。
老夫人端起茶杯,却无心用茶,又微微叹了口气,将茶盏又放回案上。
“你先回吧。”
老夫人声音平缓,让人难辨喜怒。
碧瑛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出身欢馆,已是犯了老夫人忌讳。如今又暴露了双性之身,若老夫人执意要赶他出府……
老夫人一双眼沉沉地看着碧瑛,见他脸上惶色,继续道:“你也不必怕我。事到如今,我若再如上次那般对你,倒是我薄情寡义了。”
“我还听说,你这次英勇得很,又显出谋略,倒是很得军中将士敬佩。”
“来接我的副将还问我,说不知你是哪家的小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与少将军十分相配。”
意识回笼片刻,他却恍惚觉得仍在梦中,身上被烈火包围的灼热感仍在。
他挣了挣被折思谟锁在怀中的身体,才意识到,身上的灼热感都源于身后这人。
折思谟似是发起了高热。
那日折思谟不在,管家突然来请碧瑛,说是老夫人已在老爷院子安置下了,请碧瑛过去叙事。
碧瑛想起之前在将军府,老夫人对自己十分不喜,不由心中忐忑,只得仔细整了形容,步履沉重地来到老将军院中。
老夫人正在厅中和侍女说话,碧瑛走上前去,在厅中间跪下,向老夫人问安。
兵士们每次看到他,也是立刻躬身行礼。一次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小兵竟然一边行礼,一边中气十足地对他喊道:“夫人安好。”
把碧瑛骇了一跳。
一旁的老兵立刻对着那小兵后背挥了一掌,对着碧瑛连连道歉:“新兵蛋子不懂事,公子莫要见怪,莫要见怪。回头罚他去练武场跑二十圈。”
众人便道是将军福泽深厚,得神仙庇佑。
折思谟虽不屑于神仙之言,但见碧瑛确然无恙,也懒得深究。
后面几日,折思谟如常到营中练兵督阵。
右副将被折思谟和碧瑛二人的情态弄得愣了一瞬,又看到左副将给他递了个眼色,迅速反应过来,恭敬道:“请小姐上马,末将这就护送将军和小姐回府。”
回到折府后,折思谟昏睡了整整一日。
请来的大夫也看不出原因,只说可能是体力过于虚耗,需要时间恢复元气。
碧瑛将手抽出,转头去喊左副将过来帮忙。
左副将立刻过来将折思谟扶起,碧瑛在一旁撑着折思谟半边身体,左副将则半蹲下,将折思谟背到背上。
折思谟却不肯安分,右手仍在半空中挥舞,口中喊着碧瑛名字。
碧瑛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稳。
一时梦到自己仍在昆仑,方破土不久,就被玄鋆真君从土里拔出,扔到了丹炉里。一时又梦到自己坠在万重劫云间,如烈火焚身,仙骨被一寸一寸融去。最后梦到玉蕤阁一场大火,自己四肢被缚,面朝下吊在调教房里,口中、两穴里皆是玉势,胸前坠着两大团软肉,连肚腹也鼓成浑圆,沉沉坠着,叫他十分难受。
而更难受的是耳边折思谟的话语。
碧瑛也不多做言语,只叫左副将起身,快随他去接将军回府安置。
二人迅速回到洞穴,甫一扒开洞口杂枝,便见折思谟身体趴伏在地。
碧瑛心中惊骇,立刻上前查看,刚一触碰到折思谟手臂,便被他一只大手抓住,又听他口中喃喃:“碧瑛,不要走。”
来人正是左副将。
左副将见到碧瑛也是大喜,连忙朝他疾奔过来。
“碧公子,你可知将军在何处?”
他又将自己身上的破衫扯了扯,用来裹胸的布条已找不到,不知是不是掉在了河岸,如今也只能挺着这对胸乳出去,让别人都知道他身上长着一对女人才有的奶子。
他走到洞口,先探出头将四周仔细观察一番,确认不见人影,才探出身去,到一旁矮树上掰了一些细枝抱回到洞口,将洞口略作遮挡,这才沿着河岸往上游走去。
他不知路上会遇见谁,但又担心不主动出来,别人根本寻不到他们藏身那处洞穴。
他怀着这许多疑问挨完漫长的一生,直到死去时,也无人为他解答。
两日后,五更未到时,夏军大举攻城。
临走时,他吹灭了桌上的灯盏,屋子被黑暗笼罩。他回身看了看,只寻到碧瑛模糊的轮廓,隐约感到碧瑛也正脸朝外看着自己,却没能看清他双眸。
后来许多年里,他一直想,那夜碧瑛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离去。
曾经他的眼里是炽热浓烈的爱意。
“你放心罢,我一定不会让你母亲有事的。”碧瑛承诺到。
折思谟用手摩挲着怀里的玉佩,心中无声说道:很快便也是你的母亲了。
“等此番战事了了,回到京城,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嗯。”怀中人轻声应到。
“你上次说到的长刀,端王已让附近城池都一起日夜赶制,今夜已到了一批。我看过了,虽形制赶不上陌刀精美,用作战刀已是足够,再配合上阵法,应该能发挥出奇效。”
“这两日自三更起均是浓雾,军师观测气象,未来几日应当亦是如此。”
他们独处时,碧瑛总是微微垂着眸,或是去做其他事,几乎从不去看他。
他们上次对视,恐怕还是那次为了火攻一事争吵时,一人眼中是质问与倔强,一人眼中是讽刺与失望。
这日进到房间,便见碧瑛已趴在桌上睡着,手中还捏着一本不知什么时候的兵书。
碧瑛却几乎一夜没有合眼,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他做了好些梦,一会儿梦见玄鋆在自己面前说笑,一会儿又是紫薇帝君问自己可愿下凡祝玄鋆一臂之力,又梦见堕仙台前南极仙翁对自己说:你本无仙缘,是玄鋆阴差阳错为你开了灵智,改了你的宿命。但天道终不可违,轮回之序不可乱,能否复道正序全在你一念之间。
碧瑛睁眼醒来,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仙翁口中的“复道正序”究竟是何意。
后面几日折思谟回到折府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几乎四更快过才回到房间。
“一切等此战结束再说。”折思谟声音又响起。
碧瑛便不再开口,只安静服侍折思谟更衣,又去展被铺床。
折思谟看着碧瑛温柔的动作,心中也禁不住柔情似水。怀中放着锦绣刚刚拿给自己的玉佩,虽然很想现在就给那个在床褥间忙碌着的人,但又觉得太过轻率。
“你是要让你父亲和我余生都活在羞耻之中吗?”
“京中合适的女子有许多,个个都是身家清白,母亲为你留意。”
还有那只躺在地上的香囊。
碧瑛被突然截断话头,不由得愣了愣。又听折思谟言语中似有不喜之意,便不再继续,只垂眸道:“碧瑛从不敢怪老夫人的。”
折思谟见他乖巧样子,便想继续开解,道:“母亲虽然性子刚强些,但人是极通情达理的,是非都看得透彻。”
说这话时,折思谟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块此刻揣在怀中的玉佩。
折思谟心中欣喜,忙要去扶母亲回房,折母却朝他摆手,道:“得了,去找你的家去吧,省的在我眼前晃,惹人心烦。”
“母亲慢走。”
折母踏着稳健的步子离去,快要离开厅堂时,却听到背后又传来儿子如傻子一般的声音:
他伸手去推折思谟手臂,折思谟口中发出模糊呓语,却始终未能清醒。
碧瑛看向洞口,见天光早已大亮,便又用力挣了挣。折思谟人在昏迷中,手上虽然无力,但他身体比碧瑛强壮许多,此刻又像护食般将碧瑛身子半压着,两条腿将碧瑛双腿夹在中间,一条还在碧瑛腰上跨着,碧瑛竟一时没能从他怀里挣脱。
待终于从他怀里挣出来,折思谟半软的阴茎才从碧瑛阴穴里滑出。
折母又是叹气,道:“来的路上,安副将军同我说起你们的事,将那孩子好一顿夸,说他是当世难得的女英才。我还以为他是女扮男装,是个当代花木兰,心中想着这个儿媳就此认下也罢。茶都叫锦绣备好了,他却告诉我他并非女子,也非男子。”
折思谟不知这中间竟有这般曲折,一时有些失言。默了片刻,他一掀衣摆,跪到地上,向母亲行了大礼,望向折母道:“谟儿此生已经认定他,是断不可能再娶别的女子进门了。”
折母又是叹气,道:“我在京中为你寻觅良家女子,并非是要你去求娶贵女,攀附权贵,只是希望你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你与他举案齐眉,生活和顺。那孩子虽好,但终究,与你相差太大,只怕你们有缘无分。”
折母却道:“若是人还在这儿,我看你这安我是等不到了。”
折思谟忙道:“母亲哪里话。母亲怎么突然过来了?”
“你们父子都在这里,又一个两个地接连遇险,我如何能在京城坐得住。”顿了一会儿,折母又道,“此次战事危急,若你们就此殉国,我便在此随你们同去,黄泉路上一家三口,也算有个依靠。”
沉默半晌,老夫人最终只说出这几个字。
碧瑛又向老夫人问安,接着便起身离开。
老夫人将侍女打发下去,自己仍坐在原处不动。手边茶还未凉,庭院中便奔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中担忧,又未得老夫人话语,便只能一直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上。
这时侍女端着茶盘来到厅中,见碧瑛仍跪在地上,眼中有些错愕,身形顿在原地,抬头去瞧老夫人。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把茶端过来吧。”
“我如今十分好奇,他为何会有此一问。依我所看,你虽生了些女相,却分明是个男子。”老夫人双眼攫住碧瑛,似是十分期盼他回话。
碧瑛将头磕在地上,又向老夫人行了大礼,方道:“回老夫人,碧瑛身体有异,是,是一个阴阳人。”
“原来如此。”
老夫人也不叫他起来,只叫他抬头,将他上下仔细打量。
看了一会儿,老夫人叫侍女退下,说道要和碧瑛单独说话,又叫侍女去准备茶水。
“这次的事,我已听他们说了。”老夫人终于开口道,“算上上次,你已救了谟儿两次。”
碧瑛隐约觉得大家似乎误会了什么,却不知怎么跟折思谟开口。
折思谟也好像完全不知道一般,从不拣这些事与碧瑛说。
老夫人却突然来了。
碧瑛也仍往营中行走,只是众将士对他态度却大为不同。
他几乎再没见到过左右副将正脸。每次他一走近,左右副将便垂下头抱拳,道:“碧公子安好。”然后便一直躬着身,直到碧瑛离开。
若是在帐中,二人也是立刻行礼,恨不得把腰垂到地面,直到折思谟发话,才直起身体,却从不与碧瑛直视。
待他醒后,众人问起,他却对涧底发生之事记忆模糊,只隐约记得受了伤,又带着碧瑛躲避夏兵。
至于为何身上不见伤处,又是如何打晕一众夏兵,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问碧瑛,碧瑛却不多言,只说当时天有异象,也许是有方外之士相助也不一定。
碧瑛无法,只得伸出左手,去将折思谟手握住。
折思谟立刻将碧瑛手反握,人也安静下来。
几人便这样踏上归途,在半路上又碰到了正带着人寻找他们的右副将。
他一双黑眸盯着自己,俱是冷漠,说道:“我不留不听话的人在身边。”然后便转身离开。
自己被吊在半空,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折思谟背影远去,随后四周火焰围拢,自己被烈焰吞噬。
碧瑛便在这样的痛意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