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星第一次考进了前二十,他爸妈见他天天炫,也顺着顾南星的意以奖励为名来了趟家庭旅行,顾南星挑了圣莫里茨。
虽然后来经常会找简默讨论题目,但顾南星一直觉得和简默有距离感的最大原因可能是,顾南星几乎一点不了解简默。
这也是简默神奇的点之一,即使是顾南星这种社交圈普遍吃得开的人,也没找到一点跟简默聊到私事的机会。
简默说了什么呢?顾南星不记得了,但是简默肯定没答应,像简默那么好的人,要是答应了肯定不会毁约的。
寒假的时候他打算请简默吃饭才发现居然没有简默的联系方式,还想开学后一定要记得找他要,但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在简默离开后,顾南星倒是真正开始称得上刻苦学习了,可能因为,每次看到那个错题本,他都想,起码,也不能辜负简默的一片好意。
顾南星底子本来也不错,脑子也好,在找简默补了两个星期的“课”后就跟了上去。按道理说经过这一遭他跟简默关系应该拉近了不少,特别是顾南星这性格,但奇怪的是顾南星觉得并没有。简默倒不是高冷,但却有一种……距离感,虽然有点点挫败,但也只当这就是简默了。
在快期末考试前,惯常和简默讨论完昨天物理作业的一个难题后,顾南星感概道“简默,每次你一开口我就……茅塞顿开!”
简默突然递了个本子给他,说“因为你有几个知识点没掌握太好,每次都会卡在那里”。
他不可能简默的。
顾南星知道,这两年他提的最多的肯定是简默给他的错题本,多亏了简默那个错题本,他最后才能考上现在这个大学的吧。
顾南星高二上期快期末的时候生过一场病,住了小半个月的院,回来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课程了,他们班上课进度比较快,这缺了两个星期的课差不多每门课少学了半本书。
顾南星二十年来第一次哭得那么厉害,不知道是因为简默,还是因为,在真正去面对一个人三年前的死亡后,他终于敢承认,他喜欢一个男人。
顾南星抱着自己也不能理解的期待和兴奋去的圣莫里茨,到了第一件事不是去滑雪也不是去国家公园,兴冲冲地跑去了赛根蒂尼博物馆,对着他觉得他完全不懂得欣赏的艺术仔仔细细钻研了一整天,想着开学后找简默好好谈论一下lanature, vita, morte。
但现在顾南星回想,感受不到一点那时候的兴奋和愉悦,他的印象中,那是一次,无聊的,漫长的,空白的旅程。
那天晚上回去后,他坐在酒店床上把白天的想法记下来还仔细标记着哪些可以跟简默展开话题,在他思维发散到是不是之后可以约简默来次毕业旅行的时候,突然qq消息炸了,点开发现居然是他班里几个同学和他们班那个比寂静岭还寂静的班群,国内应该是下午吧,他觉得这简直这怕是快世界末日了,他们班那群学习狂魔才会在这个美好的学习时间来qq冲浪。然后他点开最上面的消息,发现是一大堆网页和微博链接。
简默抬手看了一眼,似乎是看顾南星一直死盯着极为感兴趣的样子,直接递给了顾南星,说“美术馆”。
“什么美术馆?顾南星两眼放光地接了过来,发现上面的字像是英文,顾南星英语不差,但是和所有应试教育下的中国学生一样,口语幼儿园水平,磕磕绊绊地念“se-ga?gan?tin-ni”?
简默笑了,说“嗯,segantini museum?”
顾南星在全班的哄笑声中朝简默看去,看见简默也在笑,见他望过来还朝他弯了眼角,顾南星不由也跟着笑了出来,然后……被鲁老狠狠骂了一顿,罚抄了五百遍“缄默不语”。
下课后顾南星朝简默走过去,笑着说“我写的时候还在想,简默这名字可取得太好了,想着想着没想到就取而代之了”
简默也笑着说“那下次你给我打声招呼,我们换着写”。
唯一一次,是顾南星看见简默拿着张有点像门票的东西准备去丢了,顾南星眼疾手快拦住了简默,问“这是什么?”
“废纸,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口袋里的”简默不怎么在意的说。
顾南星其实不是那么多事的人,但是只要对上简默就经常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总觉得那张废纸对他有着什么巨大的吸引力,说“看着像是什么的门票,是什么门票”?
他不可能喜欢简默的,因为,他不可能去喜欢一个死了的人。
顾南星最后还是点了搜索,他只是想,再了解一点简默。
跟简默相处的没一件事他都反反复复地说,但他从来没说出来过简默的名字,即使可能性极低,他也不想让别人再想起简默,说到那时候轰轰烈烈的a中学霸自杀事件。
“我也觉得,我觉得我每次错的都是差不多的题目”顾南星接过来,边翻边问“这是什么?”
“是错题本。我把你经常出问题的知识点和题目归纳了一下,这页是你错的题目”简默指着顾南星翻开的一页说“背面是你的思路,你基础扎实思路也很灵活,但是有那么几个点理解有偏差,我做了标注,你可以对照着纠正一下,下面就是你需要提高的地方。然后之后两三页是同类型的题目,你可以再做做是不是还有问题,留了地方你可以自己订正”。
顾南星看得有些目瞪口呆,看着这个又厚又大写得密密麻麻的错题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笑着说“简默,我这次要是进了前二十一定要请你吃饭”。
大家都挺忙的,顾南星找班上几个成绩很好的问过几次问题后也不好意思经常麻烦人家,其实主要就是,顾南星之前成绩也不差,在他们班的自然多多少少都有那么点学霸傲气。而现在,顾南星落了一大截,每次找人问就觉得那些同学们不是非常耐烦,他自己也觉得憋屈。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换座位刚好简默坐到了他后面,之前找了他们班前十中八个请教过,唯二没找的之一就是简默,还有一个就是跟他不对付的某学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找简默。
但偶然找过简默问过一次问题后他就赖上了简默,他发现,简默不偏科基础好,极为细致耐心,即使顾南星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也能得到非常认真的解答,甚至让顾南星觉得,和简默探讨问题他才第一次感受到了书上经常吹的那种“思维碰撞的火花”。
原来真的是世界末日了。
顾南星现在已经不记得他当时是怎么看完那些消息,或许他根本没有看那些热点新闻说了什么,他只知道,简默自杀了。
他也不记得他那时候想了什么,只觉得荒谬,甚至到了三年后,仍觉得荒谬,越看越觉得荒谬,看着看着开始握不住手机,最后把头蒙到了被子里。
顾南星好奇地问“这是哪儿?”
简默似乎也有点记不清,想了想说“瑞士吧。”
顾南星后来仔细查了查segantini museum,发现是瑞士一个叫圣莫里茨的地方的一个美术馆,他看票上的时间算一下应该是初三的时候,又想了想那会应该是上课期间,想到简默居然是会请假去旅游的人有点惊讶,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奇怪的开心,可能简默很喜欢那个地方?
顾南星看着简默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真是想不通,简默这种像月亮一样会发光的人,到底是用了什么超能力才可以不被人发现。
顾南星翻来覆去想着简默,在手机游览器里来来回回打字又删掉。他虽然不了解简默,但是有一点他知道,简默绝对不想出名。在简默最“出名”的那段时间,他都尽量屏蔽了有关信息。所有善意的、同情的、怜悯的、叹息的、悲愤的的看戏人都不尊重简默的意愿,顾南星也阻止不了他们把简默变成热搜,但起码,他顾南星不想成为其中一员。
他喜欢简默?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喜欢简默呢,就算他是个gay,就算简默再完美,他也不可能喜欢简默的,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