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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明从萨尔浒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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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镇魂瓶,永不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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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味道。

刘招孙对战场的气息早已经习惯,刚穿越来时,他闻到就是战场的味道。

不知坐了多久,他感觉一阵饥饿,才想起从昨日正午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大声喊道:

他眼圈微红。

距离天亮还有一会儿,他曾听人说过,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暗。

他想要照亮这片黑夜,最后发现,自己只是划过夜空的一点,就像昨夜那场焰火。

“我说,从此和你永不分离。”梦吴越的挽明从萨尔浒开始

金虞姬望着刘招孙,无力的伸出手指,触碰他脸上的伤口,也忍不住笑了笑。

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刘招孙肋骨已经折断。

他吃力的告诉金虞姬,死对头镶蓝旗来了。

刘招孙慌忙在草丛中寻找燧发枪,虽然他已经没了火药和铅弹。

他绝望的寻找着被弹飞的燧发枪,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远处哨骑勒马朝这边望了一眼。

刘招孙伸手合上李昱辰的双眼。

周围还能动的骑兵都朝这边涌来,伏在尸体上,大声呼喊着营官的名字。

刘招孙抬头望向北边,拂晓的辽东平原充满生机,荒野上遍布秋虫的鸣叫。

“官人····”

耳边传来微弱的声音,刘招孙扶着一株小树,吃力的爬了起来。

距离灌木丛几步外,躺着被铁骨朵砸中肩背的金虞姬。

刘招孙被这全力一击,直接被重刀撞飞,身子脱离马鞍,腾空而起。

腾空而起的瞬间,他感到一阵彻骨的痛。

和心爱的人重逢,却看她在自己眼前死去。

后面铁骨朵呼啸而至,擦着她的左肩,砸在刘招孙身前。

金虞姬像只断线风筝,身子轻飘飘飞了出去。

刘招孙目眦尽裂,忍住钻心剧痛,用被狼牙棒砸中的左手抽出那把插在钲带中燧发短铳。

刘招孙刚要喊叫,视野中出现那两个飞速靠近的后金哨骑。

他猛地夹下马腹,坐骑长啸一声,加速朝前奔去。

对面两个镶蓝旗哨骑,发现前面有人,对着鸳鸯战袄背影,下意识抡起铁骨朵和飞斧。

刘招孙涣散的眼神立即汇聚。

那身影缓缓转过来,刘招孙骑在马上,身子不由得向前伸去。

金虞姬望向刘招孙,灵动的眼眸里都是澄澈星星。

以及自己欠乔大嘴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能还?

此刻在城北等自己凯旋的康应乾。

当然,还有她····

双方很快进入百步距离,对面两个哨骑神色紧张,看样子也准备一刀砍死对面这个马兵。

他将雁翎刀扬起,斜斜指向前方,脑海中浮现出镶蓝旗骑兵万马奔腾的画面。

以及,济尔哈朗嘴角上的狰狞。

一只乌鸦俯冲而下,落在了一具后金尸骸上,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将眼珠抠了出来,一口吞下。

荒野上落满了黑压压的大鸟,吞噬了人肉的乌鸦,眼睛变成血红色,胆子变得很大,奔驰的战马从它们身边经过,它们也会挪动一下。

刘招孙策马经过昨夜攻下的炮兵阵地,挥刀劈死一只贪婪的乌鸦。

身后五百精骑大声叱咤,拍马疾驰,各人举起残破兵刃,朝向对面镶蓝旗毅然杀了过去。

秦建勋望着骑兵营绝尘而去的背影,知道刘总兵不愿落入建奴手中,一心求死。

想到白杆兵伤亡殆尽,秦家一门忠烈,父亲大伯都在辽东战死,自己也无颜在这世上苟活。

他笑了两声,忽然大吼道:

“既然,一切都是从浑江开始!那就让他们在浑河结束吧!”

浑江流入辽河平原,便被称为浑河。

缓缓伸到李昱辰嘴边,十九岁的辽镇夜不收喝了一小口,水又都从嘴角溢了出来。

刘招孙手指颤抖,发现李昱辰无神的望向河岸东侧的两黄旗大营方向。

“放心,鞑子不会来了,咱们把他们打怕了,骑兵营杀了几千个鞑子,你们都是好汉·····”

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北方,刘招孙策马回头,退下浮桥,努力朝北边望去。

“刘招孙!看到没?镶蓝旗主子们来了!不用本官射箭,主子们也会杀了你!你杀了我兄长,我会把你绑在马上,从沈阳拖到赫图阿拉,把你的骨灰装进瓶子里,镇魂瓶!你将······”

刘招孙策马转身,朝北方奔去。

开原骑兵营最后五百名骑手,拍马跟在刘总兵身后。

刘招孙策马踏上浮桥,嗖嗖两支重箭擦着他脸颊飞过,在他伤痕累累的脸上又增添一道痕迹。

刘招孙举起弓,左手挣扎着将弓握住,右手从箭插里取了支箭,搭在弦上,半天都拉不开弓。

刘招孙蓬头垢面,全身都是血迹,他嗓子嘶哑却在竭力呼号,如辽东平原上的一颗野草。

他拎着死人的雁翎刀,策马走上浮桥。

对岸,正蓝旗、两黄旗的巴牙剌磨刀霍霍,弓手们将重弓拉满,上千双眼睛盯在刘招孙身上。

如果说天道就是镇魂瓶镇住千万英灵,三百年文字狱愚民权术让华夏不得超生,那,我就要破了这天道!

或许,我也终将如这浑河野草化为灰烬,不过,这正是穿越者的使命。

东方既白,刘招孙缓缓站起身。

对岸传来蒙古人的惨叫声,林丹汗的三千骑兵还被正蓝旗甲兵围攻,战马活动范围被一点点缩小。

刘招孙摇摇头,这些蒙古很快便将覆灭,接下来就是他们,他倒不同情这些贪图财货的墙头草。

如果不是蒙古人冒进,骑兵营和白杆兵也不会伤亡如此惨重。至少还能守住北岸,全身而退。

刘招孙看惯了生死,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一种难得的解脱。为别人,也为自己。

死去的人会升天,会离开这片灾难深重积重难返的土地。

可是活着的人呢?

“金虞姬,给·····”

金虞姬已经不在,原来那个在穿越之初就陪伴他的少女,早已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去,他为何选择这条最艰辛的路?

金虞姬的尸体在哪里?

浑河河水静静流淌,静默无言。

脚下是破碎的铠甲和断裂的兵器,白杆兵和巴牙剌尸体遍布整个河岸。

几点繁星挂在天际。

援军还没有到来。

不论是林丹汗还是战兵营。

两人坐一颗松树下,默默望向对方。

“官人,昨日你对奴家说什么?”

金色晨曦,刘招孙微微一笑。

刘招孙扬起雁翎刀,身子佝偻,剧烈咳嗽着,护在金虞姬身前。

哨马忽然收起重刀,头也不回的朝沈阳奔去。

刘招孙见那哨骑走了,无力的放下刀,转身来到金虞姬身前,笑着问她伤到了哪里。

十几步之外,瘫坐着那个受伤未死的镶蓝旗哨骑。

刘招孙忍住肋骨剧烈疼痛,拄着雁翎刀,弯腰跑到这人面前,猛地挥刀。

前方传来马匹嘶鸣声,两百步外,那个交错而过的后金哨骑缓缓拔出腰刀。

而辽东未平,他也将死去。

身体砸在一片灌木丛中,脸上脖子里都是荆棘。

为何我要遍布荆棘。

他怒吼一声,策马加速,不顾迎面劈来的重刀,对着那个交错而过的模糊身影,扣动了扳机。

轰!

呼啸而至的重刀轻松划破他的锁子甲,最后在鳞甲上被挡住。

刘招孙不管是否会坠马,猛地松开缰绳,用手比划着对金虞姬大喊:

“低头!”

清瘦的金虞姬身子一缩,锋利的斧刃贴着发髻飞了过去,将两步外的一颗小树拦腰斩断。

她拄着跟崩断成两截的长枪,一瘸一拐朝这边走来。

脚步踉跄急切,像蹒跚学步的婴童。

“我····”

刘招孙抬头望向暗夜中的浮桥,几匹受伤的战马还在河边悲鸣。

他还在对李昱辰说话,发现李昱辰已经把头歪在一边。

他愣了一下,把手放在李昱辰鼻孔前,早已停止了呼吸。

转过一片小土坡,双方马匹进入五十步距离。

忽然!

前方三十步外荒草丛中探出一个清瘦的背影!

一时之间,愤怒与悲怆笼罩着刘招孙心头。

他想到了很多人和很多事。

开原那个温馨的小家,和自己有名无实的诰命夫人,她是不是还带着胖丫鬟在街头给流民施粥。

战马疾驰而过,他好几次回头张望,望着那片残缺不全的尸体。

马匹沿着河岸起伏的丘陵上下颠簸,又往前走了一里多路,地上都是昨晚留下的尸体。

距离两个镶蓝旗哨骑只有两百步,他艰难的抬起左手,压了压帽檐。

“儿郎们,随刘总兵,杀鞑子!”

旭日东升,起伏的丘陵恢复了颜色,周围旷野显出战争狰狞面目。

地上倒伏着密密麻麻的尸体,死相各异。

刘招孙的故事,是从浑江开始,或许,就将在浑河结束。

“杀!”

他猛地拔出雁翎刀,拍打马腹,望北奔去。

两里之外,两个背插三角小旗镶蓝旗哨马正滚滚而来,身后一片烟尘,跟着无数精骑。

刘招孙仰天大笑:

“阴魂不散,终于追来了,老子死也要多杀几个狗鞑子!”

对岸巴牙剌笑着望向这边,几个弓手正要张弓,被人从后面拍了拍肩膀。

一名汉臣走上浮桥,他面目愤怒,接过一张弓,正要取箭,这时。

北岸传来隆隆蹄声。

长坂坡前救赵云,喝退曹操百万军!

满脸血污的秦建勋,第二个跟了上去。

五百多名白杆兵举起藤牌跟在身后。

北岸稀稀落落,只剩下最后一千五百多人,八百多个白杆兵,六百多个骑兵。

刘招孙忍着疼痛,翻身上马,手上多了把雁翎刀,那是李昱辰留给自己的念想。

“能战者,渡河,随我去救浙兵!”

难道这就是无法言说的宿命?

不!

如果说这是宿命,所有人的死,又有什么意义?

他不知道这是自己穿越过来后经历的第几场血战,也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次生离死别。

李昱辰的呼吸开始变得微弱,干裂的嘴唇蠕动着。

刘招孙吃力的用右手取下左侧的椰瓢,使劲摇了摇,还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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