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欧说这句话时,目光却直指祁连城身边的祁焰,他不敢直言祁焰就是龙耀的人,但根据之前的种种,简欧有理由相信,祁焰这个人的身份绝不只是义丰社的“祁少”这么简单。
简欧说完之后,察觉到自己刚才话里的意图太过冒险,但洛阳无声地将酒杯放在简欧面前,示意他斟酒,无形中救了简欧。
“怎么说,几位前辈还要谈什么?”洛阳等众人消化完简欧的话,便主动询问其他三位的打算。
简欧顿了顿,“这次事件他不针对我们,我也猜出了他的想法,原因是什么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攘外必先安内,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如果洛阳的堂口没受到来自龙耀的骚扰,到时候就会有人在话事人面前好好参洛阳一本。到时候无论洛阳怎么辩解,听的人心里都会留个钉子,那人也不再放心把堂口老大的位置给自己不相信的人来坐。
洛阳一旦失势,龙耀下一步的动作便更容易了。如法炮制,挑拨其余三个堂口的关系,他自己培植的人便可以在义丰社里浑水摸鱼。
唯有星野悠深深地看了一眼简欧,他知道简欧想到了什么,他原本不打算将这个推论告知对方,但现在简欧自己想通了。
义丰社这个庞然大物不是一天建成的,当然也不可能一天就毁灭。
简欧说的没错,龙耀为了报复义丰社,选择让义丰社走向毁灭。这和他二叔计划的计划可谓是不谋而合,因为义丰社一旦倒台了,那就意味着计划结束的日子也近在眼前了。
话头还是祁连城给祁焰夹菜时提起的:“不过我们三家损失严重,这几个月的生意只能是白做了,还少了不少客人。龙耀死而复生,我可以不去追究是谁的失误,但现在对方都来咱们头上闹腾了,这事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如果不是张先生事先一力担保,说那天带头闹事的人是龙耀。就凭现在只有你的堂口没事,在话事人面前我绝不会轻易就放过你,洛阳。”祁连城说话的语调轻柔,但话里话外简欧只能读出杀意。
“那还要多谢,祁先生知道我的为人。”洛阳不谢张先生,却谢祁连城放了自己一马。
简欧气极反笑,“我还以为祁焰心仪的人,会是一个多么好的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简欧硬生生压住了喉头翻涌起的腥甜气息,继续语气平和地说,“想必我现在和祁焰说这些都是你刻意针对我的,他也根本不会信我。”
简欧算是领悟到了洛阳之前形容祁连城的那四个字,“阳奉阴违”。对方的所作所为,当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长了一副正人君子的长相,干得事情一件比一件恶心。
“今晚既然洛阳提起了,那我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之前但凡是找你场子麻烦的人,无论他是不是祁焰的手下,那都是我的人。你,听懂了么?”祁连城将抽了几口的烟,用手掐灭扔进了垃圾桶。
祁连城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简欧对祁连城的所作所为极其不齿:“那你也应该知道,每次善后的人,都是祁焰。”
“祁焰年纪小,对你也留有余地,我劝他不用念着一个不会回头的男人,难道是我做错了?”祁连城撕开一包湿纸巾,用湿巾细细擦着手指上被火星烫红的地方。
因为洛阳还有些事情要和张先生聊,所以简欧选择到外面透透气,刚刚房间里的气氛太压抑了。
此时的简欧正站在走廊外抽烟,点燃的烟已经烧了一半。他刚回神,抬起头,便从玻璃的镜面反光里,看到了祁连城的身影。
祁连城也是出来点烟的,开口对简欧说,“听说之前媒体爆料过,你‘曾经’是祁焰的男友?”
仿佛在说,为什么他的事情要责怪祁连城。
简欧选择性无视了祁焰眸子里的委屈与逼问,他懒得搭理现在的祁焰。
今晚酒会的最后,洛阳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难关,其余三家都认同了简欧的判断,这件事最终由张先生向话事人报告后再行处理。
洛阳这话明显是提醒祁焰的手下之前闹事,搞得洛阳手下的场子里多名公关跳楼,洛阳在责怪祁连城“教子无方”才惹出了事,让手下赚钱的公关死于非命。
祁连城只是点了根烟,咬着烟头,回视着洛阳并没有回答一个字。
简欧觉得洛阳应该见好就收了,没想到洛阳还对祁连城说:“祁先生,你说呢?我刚刚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祁先生,这件事迟早都会轮到我们头上。”简欧替洛阳开口了,他说话时还替洛阳斟满了酒。
以简欧的地位,这里根本轮不到他说话的份,祁连城一听简欧开口便笑了。
都不用着祁连城开口嘲讽,高嗣先开口了:“我们义丰社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不懂规矩的干部?洛阳,如果我是你,一早就清理门户了,怎么还能留着这样的人当参谋。”高嗣话是对洛阳说的,但目光却一直在简欧脸上徘徊。
简欧想让洛阳别这样说话,他的手刚拍到洛阳的肩膀,洛阳便将自己的手覆在简欧的手上,拍了拍简欧的手,让他放心。
这一幕多少有些刺激到了与洛阳对坐的祁焰,祁焰看着简欧和龙耀交叠的手,心中愈加气结。
“我想过了今晚,要是有人再把这件事在话事人面前提起的话——”洛阳的目光从祁焰的脸移到祁连城的脸,“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手上多少都沾了点不该有的血。”
张谦是最先回神的那一个,“继续,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全都说完。”
连张谦都表态了,祁连城和高嗣自然也是颔首同意简欧继续说。
“我有理由怀疑,之前社团里龙耀的眼线根本没有清理干净。如果按照我的判断,洛阳一旦成为众矢之的,话事人很快便会更换堂口老大,这样一来龙耀就可以让自己安插的人浑水摸鱼,再针对其余三家堂口各个击破或者再来一次这样的事情,不难想象,以后的社团内部是个怎样的局面。”
刚刚简欧话里提到了已经覆灭的龙兴帮,在座的几位都是心有余悸。
龙兴帮是如何在义丰社的蚕食下消失的,这个房间里的人都是事件亲历者,他们不敢、也不能让义丰社走上这条路。
简欧见自己的话已经在众人心中沉淀发酵,便再加上一把火,“我、洛阳和龙耀怎么结下的梁子,在座诸位都很清楚,那时候龙耀还是龙兴帮内定的下一任话事人。”
简欧气不过祁连城一直针对洛阳,反唇相讥,“祁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现在只有我们的场子没有遭人毒手?”简欧琥珀色的眸子直直盯着对面坐着的祁连城。
简欧在刚刚祁连城的话里,终于明白了龙耀为什么会放他回来,“龙耀想要的是让义丰社自毁长城,从内耗开始,让社团走上一条和龙兴帮覆灭一模一样的老路。”
简欧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捅刀子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做得绝,还敢在苦主面前大言不惭。
想起那天祁焰在下葬日的乖乖上香的行为,简欧心里的刺痛感简直无以复加。
“要怪,就该怪你自己,简欧。你不应该在订婚后,再来招惹我的祁焰。”
简欧连手中的烟燃尽了都不知道,他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所以,砸我车的也不是祁焰安排的人,是你...”
祁连城不说话,笑着默认简欧的说辞。
祁连城语气平静,烟雾在对方嘴边环绕,逐渐飘散在空气里。
简欧脸色不变,心中却在嗤笑祁连城事后诸葛的行为,“祁连城,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什么话你可以明说。”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空旷的走廊上,还有什么好装的。
“是吗?我还以为你有多沉得住气呢,我还以为星野家未来的继承人找了个多好的订婚对象呢,结果是你这么个普通人,除了生得好看了点,其他长处我是一个看不出来。星野志辉怕是老了才会看走眼吧,竟然连你这种货色都能进门?”祁连城慢悠悠地捏着香烟离开自己的嘴边。
简欧无疑是庆幸的,可他却因为祁焰和祁连城今晚的联袂登场,多少有些心态失衡。
而聂明、洛阳、小二三人今晚酒会前不约而同地担心简欧会被这两人影响情绪,事实上,简欧虽然脸上是云淡风轻,一副看开了的样子,但当面看着祁焰和祁连城的种种互动,简欧便知道自己骗不了自己的心。
他仍旧很在乎祁焰,不管对方爱的人是不是自己。
洛阳这一番说辞搞得祁连城有些骑虎难下了,因为祁连城也知道,自家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话事人,最讨厌的就是兄弟阋墙,搞内斗、分派系。
“哪有,你说得一点没错。”祁连城点头顺着洛阳的话说。
然而,当祁焰看到祁连城眸子里略有不悦,他浅咖色的眸子便直视着站在洛阳身后的简欧,祁焰眸光里闪烁着委屈。
“是啊,高嗣说得对。”祁连城也开口附和道。
洛阳不在乎简欧越矩的行为,反而帮简欧说话:“有些话,要是我说出口就有些伤人了。我的手下替我说,没什么不好。”
酒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冷下去了,只剩下各自动筷的声音,简欧注意到张谦一直没开口,作壁上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