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隔着五六米远，吴彼也能感受到男人眼底的怒火。他慢慢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另外三人身边，和他们由高到低形成了一条完美的信号线。
“乾哥……”吴彼低头玩着指头，怯生生问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甄友乾并没有回话，憋着气踱了两步，抬手朝四人头顶一个接一个糊了一巴掌。
“齐石！去把音乐关了！”
吴彼刹那间屏住了呼吸，他僵硬地转过头，呆呆地看向那不知何时打开的门前站着的两人，好像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甄友乾瞟了眼室内的狼藉，简直气得要撅过去。几天没回来，他差点都认不出这是自己家了。吴彼让人把电视沙发推到了角落，新买的三米长桌上放了两台电脑，一个崭新的麻将机摆在客厅正当中，地板上什么都有，酒瓶、玩具、烟头，甚至还有鞋袜，要多凌乱有多凌乱，活像一个垃圾场。
八只眼睛紧紧盯着台面，瞪眼一看——一个3一个6，尾数还是九。
“操，今天还能更倒霉吗？”
吴彼嘟囔着捂住了头，剩下三人在旁边纷纷起哄：“脱吧吴哥！愿赌服输！”
他看向旁边双颊通红的吴彼，举了下酒杯：“吴哥，你、你还继续吗？”
吴彼发愣地盯着桌子，好半晌才歪着头回了话：“今天……运气是有点差哈。”
这四个人里就属他喝的最多，回回都他妈摇到九。几轮满杯下来，他已经有些迷糊了，嘴唇和喉咙发着麻，浑身上下热得直冒汗。
“谁是？”
“我是！”
吴彼晕晕乎乎地笑着，揽住他的脖子将人拽到脸前，朝那两片唇瓣亲了上去。
但吴彼就那么瞪着他，眼圈越来越红，死都不愿说句服软的话。
齐石见势不妙，朝雷子他们使了使眼色：“赶快滚！”
三个小混混一刻都不敢多呆，一溜烟儿地挤出了门。齐石看了下屋里剑拔弩张的两人，叹了口气：“甄哥，明天开大会，早点休息。”
“喝酒需要脱衣服？”男人手上又使了点力气，在他醺红的双颊上摁出了一片白，“我再晚来一会儿，你们是不是准备群p了？你他妈这么欠操？”
这也怪不得他生这么大气。甄友乾连轴转地忙了三四天，今天大一早跑到县城的工地考察，饭都没来得及吃，直到晚上才和齐石开了两小时车回到市区。本想着随便对付两口回君归加班，突然想起吴彼给他发的微信，心里痒痒，高高兴兴地往家走，一推开门发现烟雾缭绕，差点没被音乐给震出去，再抬头时就看见那瘪犊子正挺着腰脱裤子，气得他恨不得上来直接把人掐死。
吴彼心里也委屈得不行，借着酒劲儿大声地顶了一句：“你管老子！”
“是不是！”
到了吴彼这儿，他又不舍得打了。
“老大，我们知道错了！”雷子捂住头，吓得腿肚子都在颤，“您老别生气！”
“行。”吴彼拿起手边的蓝牙遥控播了首歌，往嘴里叼了根烟，“今天不喝趴下都不准走。”
苏格兰威士忌有股浓郁的煤泥味儿，细品还能闻出葡萄干、橘子、苹果的甘甜，小酌一口，收尾温婉，橡木的单宁感和淡淡的烟熏气息便萦绕在鼻尖。
可惜这四个人是冲着洗胃去的，并没有心思去尝这酒味儿。阿顺和小张向来只喝啤酒，没接受过纯饮的毒打，五六轮下来便搀扶着奔向了厕所，霸占着马桶不肯撒手，好一会儿才重新爬回桌上。
“你们！”这是小张。
“他妈的！”这是阿顺。
“想死！”这是雷子。
“都他妈滚过来！”
牌桌上的三人瞬间酒醒了大半，心直接蹦到了嗓子眼，连滚带爬地站到了门口。甄友乾的视线挨个儿朝他们身上扫过，又看向了沙发上那人。
“吴彼，你听不懂人话？！”
“快脱！不脱不是男人！”
“行行行别喊了！”吴彼扶着桌沿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揪住了衣服下摆，“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哥哥我是怎么把你们老大迷得神魂颠倒的！”
事实证明，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正当他瘫在沙发上准备解腰带时，耳边就传来了一声熟悉的怒喝。
“我就不信邪了……”吴彼弹了弹桌上那两枚骰子，说道，“这次要还是九，老子就给你们跳脱衣舞！”
雷子笑着吹了声口哨：“行，说话算话啊！”
吴彼往手心吹了口仙气儿，“哗啦哗啦”摇了几下骰盒，将要打开时却顿了顿，在心里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老子想你。”
说完也跑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甄友乾直接把人提溜着摁到了麻将桌上：“你他妈再说一遍谁是老子？”
“我是。”
旁边三人吓得呼吸都停了，雷子想伸手拉他一把劝他别说了，最终还是没敢动。男人喘着粗气，看着他那不服气的样子，强压下怒火才没一巴掌扇过去：“有种你就再说一遍。”
“说就说！老子怕你不成！你管老子你管老子你管老子！”
甄友乾被他这幅倔样儿直接气笑了：“你个狗日的现在道歉还来得及。”
“给老子闭嘴！”
甄友乾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眼睛盯着吴彼赤裸的上半身，钳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你他妈挺牛逼啊，这么快就跟这群人混熟了？”
吴彼笑了一声，含糊地回道：“只是……喝酒而已……”
“投降了投降了。”阿顺脸贴着桌面，抬起了一只手，“这也忒难受了，你仨玩儿吧，再喝我就死了。”
“我也不喝了。”小张捂着肚子，紧跟着举了白旗，“我明早还得去卸货呢。”
雷子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嗤了一声，醉醺醺地骂道：“个没出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