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彼随着他的步伐一起一伏,与他的呼吸逐渐调整为同一频率。他又将自己的臂膀收紧了些,好像只要贴得足够近,心与心之间的阻挡就只剩下两层单薄的衣衫。
“你小子想勒死我是吗?”甄友乾梗了梗脖子,“撒手。”
吴彼一向是个不听话的主,笑着咬了一口他的耳朵,低声说道:“乾哥,你最好走快点,我要硬了。”
吴彼愣在了原地,窗外传来持续聒噪的蝉鸣,但他的耳边忽而失去了声音,只剩下滋滋的低噪。他还没有见过男人这样的表情,那笑里没有讥讽,也不含情欲,仿佛飞鸟掠过盛夏的枝桠,落下,腾起,在空中荡出一层层燥热的微波。
“石头,你先过去,把车停在巷口等我们。”
齐石识趣地先行一步,甄友乾杵了下吴彼的胳膊:“发什么呆。”
“好。”
齐石听话得像个无情的指令机器,他微微蹲下,扭头说道:“上来吧。”
但吴彼并没有承这个情,反倒是摇摇头,倔强地扶着墙一节一节往下挪。走了四五步,突然腿一软,撞上了面前那人的脊背,差点跌倒在地。
敲门声适时响起,齐石带着人进来,扫了一眼满地狼藉,朝甄友乾点了点头:“甄哥。”
男人嗯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那两名黑衣手下不多说不多问,带上手套开始打扫卫生,表情颇有些清理血案现场时的严肃。吴彼乖乖地把钥匙放在桌上,跟着两人出了门,到下楼梯时却又停住了。
“疼,走不动。”吴彼捂着胯骨,“腿都让人打断了。”
甄友乾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吴彼。”
“嗯?”
“你记吃不记打是不是?”男人用力捏了一把他的腿,“这么撩拨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闭嘴,”他的脸被烈日晒出一层红晕,语调有些不稳,“你下来自己走吧!”
偏巧那人惯会耍赖,抱着他不肯撒手:“乾哥,您这英雄救美,我不得以身相许啊……”
他舔了下男人充血的耳垂,像撒娇一般小声嘀咕着:“你打架的样子太性感了,如果你那时踩的是我,可能我就直接高潮了……”
他拿着那一沓读书笔记,坐在了甄友乾旁边,缓缓说道:“乾哥,你知道吗,我高中时成绩很好的。”
“那怎么不读书了?”甄友乾脱口而出地问道。
“我家的事,您不是都查过了吗。”他轻抚着纸页上的墨迹,神色有些落寞,“如果有得选,谁愿意在这种地方呆一辈子。”
甄友乾猛地捏紧了手里的腿:“你敢!”
“没办法,你蹭到我了。”吴彼轻柔地吻了下他的脖子,肿起的脸颊紧紧地贴在颈窝,“我控制不了……乾哥,你身上好热……你走快点,我好难受……”
那声音带着些许羞怯,饱含勾人的情欲。这六月底的天气简直热得不像话,甄友乾觉得喉咙里干得发痒,喷在脖颈间的鼻息像滚烫的蒸汽,随着脑内愈响愈烈的烧水声不断蒸发。
他蹲在地上,倾下前身,朝吴彼拍了拍自己的肩:“上来,我背你。”
吴彼抿了抿唇,伸出双臂环住了男人的脖子。甄友乾用手托住了他的腿,往上颠了颠,稳稳地起身向台阶迈去。
被人殴打的淤青集中在双腿与侧腰,此时与另一具身体贴在一起,传来压迫性的痛感,但吴彼似乎感觉不到伤痛的存在,眼睛盯着他后脑的发碴,有些走神。那人的肩背很宽,肌肉厚实有力,微热的汗水从透气的棉质上衣浸出,打湿了两人紧贴着的后背与前襟。夏至已过,烈阳当头,空气中漂浮着肉眼不可察觉的细小微尘,每一粒都带着烫人的炽热。
甄友乾回头扶了一把,看着他额头的汗水和发白的嘴唇,有些泄气:“真这么疼?”
吴彼可怜巴巴地望向他:“主要是……肚子饿了。”
他还在惦记着那顿饭,明里暗里计较着男人的过失。甄友乾觉得这小瘪三有意思得紧,不禁轻笑出声,嘴角勾出一道淡淡的弧。
“我看还是打的轻!”甄友乾烦不胜烦,“你到底走不走?”
“真动不成了。”吴彼朝他伸出胳膊,迎着阳光笑得无比灿烂,“乾哥,你抱我吧。”
“老子给你一锤!”甄友乾撇过了脸,朝齐石抬了抬下巴,“石头,你背他一段儿。”
“没关系,”吴彼无视了伤口传来的疼痛,在他耳旁吹了口气,“您想……什么时候让我长长记性?”
“你变态还有极限吗!”
“你可以亲手探索一下我的极限在哪……”吴彼在“亲手”两字上加了重音,不知死活地继续说道,“我说了,我是你的狗……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你的。”
他的手抚上了男人的唇,轻轻戳了一下:“头狼就应该在领地上做好标记,不是吗?”
甄友乾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吴彼抬头望向他,脸上是释然的笑:“不用安慰我,现在的生活也很不错。”
“你倒是容易满足。”
甄友乾不知该如何评价他的话,眼前这人实在是过于矛盾,又充满神秘。他身份低微,却行事张狂,一张伶牙俐齿从不饶人,每次对上男人汹涌的怒火都不会服软,无论被人怎么欺辱,都不肯低下自己高昂的头颅。他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写得一手漂亮的字,像生长在悬崖上的一朵花,与这肮脏堕落的地界格格不入。他好似一团被人遗弃的废纸,男人本以为里面满是淤泥,不经意间打开,却看到了耀眼夺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