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索性耍起无赖,装也不装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睡在人类腿上,理直气壮道:“那个人一走突然就不晕了!看来是八字不合。”
谢眠听了好笑,捏住他的脸往外扯:“你是蛇,又不是狗,还圈起地盘来了。”
“干嘛!我是看出你在找借口请他走好不好!”粼司抗议,“话也不会说,闷葫芦一个,你以前成的是什么哑巴亲。”
哼哼,和昆察尊者较量可不是空有武力就够的。
粼司一边躺着一边看道尊被赶出房间,乐得差点露馅,看见谢眠来了才赶紧翻身,小声地哎哟叫唤。
捂住脑袋的手被人握过去把脉,随后谢眠跪坐到他身边,将他的脑袋摆正,手心放到额上。
“这个人……”可惜话已经起了个头,他只能勉为其难说下去,“……是个,蛇妖……”
“嗯。”谢眠点头,不动声色地挡住身后的人,免得蛇妖暴露在当世道尊的视线中,“他是我雇来的帮手。还有别的事吗?”
“……”
“没事……”粼司露出忍耐的神色,越过他的肩膀看了一眼后面的道尊,然后才欲盖弥彰地说,“好像吃坏东西了,头有点晕。”
吃坏东西不该痛在脑子里,再结合蛇妖刚刚瞟的那一眼,谢眠登时反应过来,粼司是在暗示昨天炼化血蛇内丹的遗毒。
“你先躺好,我去找点清水。”他将人安置在床榻,转身看见清衍伫立原地,只能客气地下达逐客令,“午后也该歇着了,叙旧的事不如改日再谈吧,谢某随时恭候。”
于是谢眠只好找到两位女孩,再去和官衙交接,熬制几碗解毒用的火地莲甜羹带过去作为样例,最后谋定了「拙梦崖布施处」的摊子。
前前后后又要采买药材又要安排人手,还要顾着粼司别去找溪山的茬,同时忍受清衍带着陈凡仇小月一大两小站在身边投来的目光,身心双重磨难,谢眠几天下来忙得一沾枕头就睡。
等余波平复得差不多,他才有心思琢磨更重要的事。
当初师父要把谢眠送至溪山故人身边,李师叔出面严厉反对,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住在溪山这几年里,谢眠只有重要节日才得以回门探望,与师叔几次接触便能对拙梦崖的衰败感同身受,理解长老的强硬。
拙梦崖久无年轻弟子外出游历,长老们又大多闭关修行,名声渐渐凋敝。如今好不容易解决一桩妖怪伤人事件,最后名誉却被别的门派摘去,传到李长老耳朵里想必少不了一顿恨铁不成钢的训斥。
以往他们一同处理事宜,后续的琐碎事宜通常是他来照料,现在角色倒了过来。
不过只要妥当处置完毕,分工有有何所谓,终归是惠及一方百姓的事。
然而余净却摸着胡子重重叹气,面带愁容地说:“这……和我说还好,事情传到老李那儿,不知道他又要发什么脾气了。”
白发老者像是从哪里着急赶来,跑得满头大汗,一开门就问:“殊春!那蛇、蛇什么香的事你不管啦?”
把人请进来喝了杯茶,余净才平静下来,语气还是有点着急。
聊了几句谢眠才明白过来他在说的是分发药物的事。
清衍立刻收回视线,察觉桌子对侧的人望向自己侧脸无可奈何地叹气。
另一道视线凌厉投来,来自房间里的第三个人。
粼司左右看看,见这两人若无旁人地眉来眼去,已然怒不可遏。
谢眠下意识想为清衍辩解,余光瞧见蛇妖跃跃欲试准备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与前道侣的关系他自己都弄不太清,干嘛说出来让别人辩驳?
两人在房间短暂歇息,下午过半,余净师叔主动找了过来。
脑后传来的温度正适宜拿来当枕头。粼司哼哼唧唧地往后挪,忽地脑侧皮肤一痛,耳朵被人毫不留情地扯了一下。
“头晕是吧?”上方传来谢眠凉凉的声音。
虽然语气凉凉的,听上去却并不生气。
隐约感觉局势发生了一些变化。
然而破解这样的谜题对于清衍来说还是难了些。他谨慎地观察面前的人,只能从表情里看出警惕和冷淡。
局面僵持一会儿,即使再不情愿,清衍也只能出去外面想办法了。
清衍嘴唇动了动,凝眉看向躺着的人。
两双视线甫一接触,他立即意识到谢眠还不清楚这条蛇的身份,当即就要把魔尊之事脱口而出,随即发现身边的谢眠目光带着揣测。
谢眠是个护短的人,这点没人比清衍更了解。
该如何面对拙梦崖师门。
想到这一层也就理解了余净师叔这幅忧心忡忡的样子从何而来。
谢眠心思回转,安慰眼前的老者:“是我之前拜托溪山的修士一同处理,并不是溪山主动过来接手,现在正要去和她们商量之后的办法。”
房间内没有外人,许多话都能放开来讲,余净也不避讳:“左右咱们也出了挺多力气,不差最后这点功夫。回去和老李一讲大伙都开心是不是?”
谢眠微怔,反应过来这个“老李”指的是拙梦崖的长老之一的李焕生。
自从谢凡仙逝,溪山事务就交给顺序第二的李焕生打理。
这位师叔性格强硬,据说初入拙梦崖之时门派余威尚在,曾代表拙梦崖参与天下山门齐聚一堂的拭剑大会,固执地坚守拙梦崖的一方尊严。
余净原本都打包好东西准备把事情甩给后辈做,都已经出门买礼物准备带回山上了,回程路上看见行人往一个方向跑,好奇地跟上去看,发现陈凡和仇小月两个修士早已把深巷里的猪头肉卖家变回原形,此时正忙碌着和衙门、药堂的人交代善后事项,周围围了一圈人,争相探看溪山的玉腰牌。
这可不得了。事情是拙梦崖发现的,也是拙梦崖弟子把幕后黑手斩于野外,到头来溪山大出风头,还有没有天理了!
谢眠听罢哭笑不得,心知那两个女孩一定是被清衍安排了善后的任务。
他忍下了张嘴嘲讽的冲动,此时发作只会把谢眠与清衍推到同一阵营,对他来说得不偿失。
脑海里灵机一动,蛇妖顺势捂着额角倒在榻上,手腕磕到边缘,闷闷地哼了一声。
谢眠的目光立刻转了过来,起身匆匆走到榻边察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