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哪里称得上是说话,司承籍心底叹了声,将撑在假山上用力到发白的手抬起覆在司承筠发顶,安抚般地拍了拍,“时候不早,该回去了。”
“中书令崔大人正与父皇商议政事,怕是还得一会儿。你我不若略走走,再回去?”司承筠还想再单独和司承籍呆上一会儿,不想回去。
而司承籍却不想走动,他有些难受,只想坐着歇歇。
“四弟这话说的极是,喝酒还是要大口喝才畅快。为兄这里有几壶南诏皇室贡来的好酒,只是不知四弟在南边打仗的时候有没有喝过,不如改日来府中品酒,你我兄弟也可顺道一叙。”
距离司承籍极近的司承筠敏锐的捕捉到了在“南诏”二字出来后,司承籍身上迸发出来的一丝杀意。
转瞬即逝却让人不容忽视。
司承籍刚迈出一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而司承筠也猛地收了手。
司承籍略感诧异地看了司承筠一眼,然后看向拂过垂柳笑着走近的司承葑,心里长长叹了口气,见了个礼,“大哥。”
司承葑自然是看到了立刻收手负于身后站着的司承筠,又语带笑意的打了声招呼,“太子殿下。没想到是两位皇弟在一块儿说悄悄话,可有打扰到?”
难道真是有了孩子?
司承筠眸光晦暗,却已收敛好情绪,一边顺着人脊背轻抚,助司承籍缓过这股劲儿。关切道:“可要去请太医来看看?”
半靠着假山的人呕的眼泪都要出来了,眼眶泛红伸手将司承筠推的远了点。
“想必父皇自有道理。”司承籍漱了口,一手胡乱揉了揉小腹,压下这阵痛意,方才开口。司承筠又是一笑。“父皇春秋鼎盛,而我这太子却是快要成年了。”
这话说的隐晦又露骨,司承籍呛了一下,刚咽下去的水全给咳了出来。
司承筠骇了一跳,忙给人抚背顺气,又喊了程稚取更换的衣裳过来。
他刚回京,流言蜚语缠身,兵权悉数上交,圣上心思不定,这次回来,除了给他一个封号之外再无赏赐,以后会如何都说不清楚,这个时候来接近他,怕是什么也得不到。
“你我兄弟,如何不能亲近?”
有人装着听不懂,司承籍便也话尽于此,不再拒绝司承筠扶着,一边慢走一边听人讲着宫中琐事。
司承筠走在人身侧,修长白润骨节分明的手抓上司承籍的胳膊,感受到掌下霎时绷紧的肌肉后无奈说道,“四哥,在我面前示弱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太子殿下。”
司承籍将抓着他胳膊的手挣开,却不妨碰到了自己的腰腹,登时腰一软,又被司承筠伸手抱了个满怀。“是筠儿。”
司承籍在秦尧提醒了周围有人后就发现了这人,只是不知道隔了这样的距离,他的这位七弟听到了多少。
司承筠走近了,才看到司承籍脸色有多差,本就苍白的脸色,在月光之下更显苍白。
他本就是看到司承籍匆匆出来才跟过来的,却没想到晚来一步,于是站在那儿将两人的动作看了个一清二楚,还听了段分外有意思的对话。
司承筠看到人略有犹豫,于是改口道,“四哥面色不佳,这附近有一偏殿,我带着四哥去歇一歇?”
看到司承筠如此坚持,司承籍也只能妥协点头。直起身子跟着人慢吞吞地走了两步,一手不自觉地覆在了小腹上。
司承籍说不清腹中逐渐带上了痛意的感受,这感觉和在平城喝下的那碗堕胎药不同,却也仍旧磨人的很。
“南诏的酒,请恕臣弟无福消受了。宴会将始,永王殿下,请吧。”司承籍一抬手,竟是连称呼都变了,显然是不愿再交谈下去,司承葑见状扬眉,也不多做逗留,“那就……宴会上见。”
“四哥?”直到司承葑身影消失,司承籍都合眸站在原地未动,司承筠欲向前探清他的四哥到底怎么了,却没想到司承籍后退一步,靠在假山上,轻喝道:“站住!”
司承筠脚步一顿,委屈巴巴的矮身,抬头仰望着他的四哥,“四哥都愿意和大皇兄说话,我陪四哥这么久,就只得到了四哥凶巴巴的两个字。”
司承籍皱眉,只觉得司承葑话里有话,司承筠则是干脆的冷笑了声,“四哥不胜酒力,孤只是关心罢了,再则,孤与四哥许久未见,凑在一起说说话,聊以慰藉兄弟之情,又哪儿来的什么悄悄话。永王殿下若是想和四哥说话谈心,直接来找就是,四哥又不会拒绝。”
这话说的夹枪带棒,司承葑脸上笑意不减,目光落在司承籍身上,带着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弟刚刚回京,我这做兄长的本也打算多多关心四弟近况,看来四弟边塞待的久,竟是喝不惯京中的佳酿了。”
司承籍正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有无脏污,听了这话手上动作也没停下来,待检查过一遍后拍了拍衣摆,确定自己仪容没有差错,方才缓道:“习惯了烧喉烈酒,京中软绵缠腻的酒喝着确实不甚痛快,却没料想后劲惊人,臣弟以后再喝定然会记着,浅尝辄止。”
“无事。”这股子味道,他有些受不住。“不过是醉酒,倒是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司承筠扬唇一笑,“四哥久未归京,这宫里怕也生疏了,不如我陪四哥走走?”虽说是商量的语气,动作却不容人拒绝,司承籍看着那只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不知司承筠打算,点头应了声好。
“四弟。”
“无事……咳咳……”司承籍咳的脸上带了些潮红,反抓住司承筠的手腕,略一犹豫,还是开口提醒了一番,“这里虽说没有旁人,可太子殿下说话也该小心,这宫里到处都是耳目,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大做文章,岂不是平白惹来祸事。”
“此处僻静……”司承筠下意识的就要反驳,看着人嘴里的话就又咽了下去,乖巧道,“弟弟知道了,多谢四哥提点。”
“如今我也出宫立府了,四哥回来后还未去过我府上,不知四哥什么时候来看看我?”
司承籍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司承筠,出宫立府这事他尚不清楚,一国太子本该入主东宫,怎么是出了宫另立门户?再说……司承筠尚未过十六岁生辰就开了府,属实早了点。
“四哥是觉得奇怪?”司承筠轻笑了声,就近寻了个偏殿进去,扶着人坐下又倒了两杯水,“先漱漱口。”
“哼嗯…松手!”
司承筠并没有完全松手,他只是不再碰司承籍的腰腹,一手虚虚环在人腰后,一手搀着人往前走,“四哥,这虽然是条小道,可畅音阁就在不远处,这路上人来人往的,你我这样子怕是都让人给看见了,你若是推开我,让众臣以为你我兄弟不睦,怕是不好,不如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父皇不会说什么,也能让朝臣少些谈资。”
“你不该…与我亲近。”司承籍疼得脸色发白,额上都出了层密密的冷汗。
司承筠打量着他的四哥,仗着树木阴影之中,目光肆意,毫无忌惮。那眼神仿佛能扒了那身繁复的礼服,直接看到那人骨肉匀称的躯体。
空气中霎时满是司承筠身上龙涎香的味道,司承籍不想再吐的,可是被这味道一激,却还是忍不住弯腰一阵干呕。
“四哥怎么吐的这样厉害。”司承籍的酒量他大概还是了解一些的,断不会喝几口酒就要跑来吐上一遭,而这会儿又是吐的猛烈——司承筠攥着人的手臂逐渐用力,目光灼灼,盯着这人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