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又心疼,胡思乱想起来,孟公子怎么受的伤,突如其想,扒开孟公子的衣服,想想瞧他身上有没有伤。
孟珙迷迷糊糊醒来,将小美人抱紧怀里,手伸进小美人的肚兜里,“嗯?贪吃了?”
小美人明明在做正经事,一下子都变得不正经了,小脸通红,“没有没有。”
范翀敲了敲马车,“小月”。
小月回神,正要去掀帘子,范翀道:“不用”。他好像有许多话要说,临了却只说了一句话,“小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孟公子驾着马车,带着小月回了书院,小月发现这才不过半月,书院墙角竟开了几朵花,已然显露融融春意。
孟珙将小美人轻轻抱在怀中,难抑哽咽,低声唤道:“小月。”
那边范府中,小月突然心尖剧痛,自梦中醒来,大颗大颗落着眼泪,随后竟有些怔然,范翀紧紧抱住小月,小月伏在他怀中,露出白皙的脖子,身躯也在一点一点变冷,范翀再怎么样也捂不热。
小月有点茫然,白玉似的脸上全是泪珠,半响,轻声说道:“月亮,月亮要回去了。”
走至一片悬挂藤蔓的枯树林,孟珙脚步一停,在树下瞧见一物,在月下微微透着光,走近一看,一尾残玉从泥土枯枝中露出半截,孟珙拾起来,仔细擦干净,见是一把长命锁,镶金嵌玉,原本十分精美富贵,莲花样式,正面写着“长命百岁”,反面刻着“福寿万年”。在最下面,一团云纹中,刻了一行小字,是一个名字和生辰八字。
串链由珍珠宝石所做,却被扯断,散落在这枯林中。
孟珙不由捏紧了这把长命锁,再往里走,枯林残枝,越发颓败,而攀附在枯木上的藤蔓却愈发繁盛,孟珙费力扒开眼前的藤蔓枝叶,双手尽是鲜血泥土。
小月就是一只山间无名鬼,可是他们的人生还长、还好着呢。
孟珙紧紧抱住小月,亲了亲小美人的额头。
就那么一点事都叫小美人一天到晚坐立不安,成天掉眼泪,若是在让他知晓一些别的事,更是要担忧难受了。
大骗子,小美人含泪,提笔写信痛骂范翀,写了满满一纸。
临到睡前,都还在为范翀没来书院,着急得直掉眼泪,孟珙上了床,见小美人背对着自己小肩膀一颤一颤的,哭得可伤心可难过了。
把小美人抱进怀中,擦了擦眼泪,劝慰道:“他有急事要办,办完就回来了。”
再不行,就回越洟山去,好好修炼,就算被老妖怪再怎么折磨,也决计再不下山害人。
小美人朝何公子行礼,“小月祝愿公子,金榜题名。”
何艇起身,笑着给小月回礼,朗月清风一般,他定定地望着小月,“我若能金榜高中,便能迎娶我的心上人了。”
可话到嘴边,小月看见何公子,便有些舍不得了,眨了眨眼睛,让眼泪回去,“有首诗我不懂什么意思,你跟我讲一讲吧。”
扯了一刻钟的时间,小美人便要走了,如今学子们的时间都不够用,就不要再耽误何公子用功了。
走到门口,小美人依着门,回头,“何公子,我听说,清泉镇往西不远处有一座越洟山,那上面有一只很厉害的妖怪,手底下有好多只妖精鬼怪为它做事。”
何公子出身清贵,是江南一代极富名气的才子,家里叔父、祖父都做过翰林,官拜一品,算得上是书院里先生最看好的学生,这次从京州回来,听说带来了好些和尚、道士,住在山下清泉镇上。
这些学子说,是之前山下出了妖怪,何公子为了学子和百姓安危,在京州奔走了许多地方,特地请来了慈恩寺的圣僧和灵山道观的真人。
小月觉得这些人应该是很有本领的,自己如今连书院门也不敢出了,一出去,便能感受到极强大的威慑力,这些人的本事跟老妖怪有的一比了。
却到底没问出口。
范翀轻轻吻了吻小月的额头,“我在。”
小月忐忑的心又安稳了下来,随即又陷入更大的不安与恐惧中。
孟珙笑了一声,“罢了,今天就破例一次。”翻身将小美人压在了身下。
小美人简直有委屈都没地说去。
过了年,春闱便在眼前了,书院的学子都在很努力地学习,何公子也回书院了,小月去找他,又是一片浓情蜜意。
小月给孟公子收拾行李,摆放东西,瞧见孟公子清瘦了许多,问他回老家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
孟珙哪有回乡,这一连半月都在越洟山上,说话搪塞了过去。
夜半,孟珙睡得好好的,小美人早就看见孟公子手上有伤口,便趁他睡觉,悄悄地看,只见伤口细细密密,虽已结痂,但看起来还是很吓人。
初十的时候,孟珙来接小月,他穿着一身最普通不过的白色襕衫,腰上系着黑色的腰带,很典型的书生打扮,在城外等小月。
小月坐在马车里,不顾外面大太阳,拉开帘子,唤了一声“孟公子”,孟珙笑了笑,“再安心等等,我与范兄说两句话。”
小美人坐在马车里,百无聊赖,这两人叽叽喳喳,背着自己讲小秘密,可怜自己被日头困在马车里,哪里也去不了。
圆月当空,被乌云遮去了大半,只隐隐漏了一些月光下来,孟珙跪在地上,瞧见了藤蔓底下压住的的一片碧绿,红了眼睛。
扒开重重的藤蔓,黑漆漆的深处,躺着一个美人,乌发雪肤,宛如睡熟的模样,可身上所穿的碧衣早已经破旧了,面容却洁白晶莹,萦绕着一种怪异的生气。
月亮的半片光,落在小美人身上,他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玉光熠熠,恍若你一叫他,他便会苏醒过来。
“你想想,这心口是不是有段时间没疼了?”听孟公子这样说,小美人想了想,的确老妖怪好长时间没折磨自己了。
点点头,孟珙贴了贴小美人的脸,“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了。”亲了亲小美人的唇,“快睡吧。”
小月抽泣了一声,眼泪被孟公子擦干净,小美人依偎在孟珙热乎乎的怀中,闭上了眼睛,睡了一个好觉。
小月都不明白了,如今还有什么事比春闱还重要,范公子本来平日里对功课就不上心,可他人聪明,若是努努力,定能一举高中,就怕到时候差一点,考了一个三甲,以范翀的骄傲劲,肯定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事。
小美人哭够了,眼睛都是红红的,又提醒孟珙,“孟公子,你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今年春闱定能高中,说不准还是一个状元呢,到时候小月便沾了孟公子的光,以后出去,跟人介绍,便可以说小月有一个做状元的朋友。”
小月紧紧抱住孟珙,“孟公子,你要好好念书,一举夺魁,小月命数如此,请公子不要再为小月忧心了。”
心上人倒不是,只有一只心上鬼。
小美人日日夜夜跟书院的文曲星祈祷,一定要庇护孟公子、范公子、何公子,让他们顺顺利利考试,一举高中。
念叨起范翀时,一下子想起来,他还没有回书院,又急了起来,不敢打扰孟珙念书,在书案翻了翻,见之前范翀给自己的信上写着今天回书院,可没有回来。
你让山下的圣僧、真人们多加小心。
小月想,若是山里的妖怪也被抓了,不管抓住谁,一准得把待在书院奉老妖怪命令,勾引俊书生的自己供出来。
若是没有,便等书生们上京赴考前,自己悄悄溜下山去,投案自首,自诉罪行,甘愿受罚。
小月偷偷趴在大门口瞧了瞧山下,脚都有些软了,缓过来后,跑过去找何公子,专等到何公子下学,眼巴巴地问:“何公子,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回报不了那些圣僧、真人,你能不能帮我跟他们请求,抓妖精鬼怪的时候,把我一起抓走。
求能就此摆脱老妖怪的控制,以望轮回转世。
紧紧抱住范翀,踌躇了许久,轻声呢喃了一句,“谢谢你。”
半夜时分,鸟歇花眠,越洟山深处,藤蔓丛生,弥漫着绿色的妖雾,越往腹地走,妖气越重。
不远处是越洟山上妖精鬼怪的狂欢,而越往里走,越发静谧,茂盛极富生机的藤蔓,却弥漫着一股悲哀的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