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黎接口:“虽然你们如今分崩离析,但是我不觉得你有非要这样的理由,你也说了,在你打探那场招标案的时候,你只是想落井下石。”
许怜沉默很久,然后完全败下阵来,她抱着自己的头,开始哭。
“我的确只想落井下石,落井下石的把柄有很多,我随便给你一个,你都可以重创他们。”许怜边哭边说,“但是我刚刚改变主意了。”
夏玉丝重新审视这个女人。
她看着不再年轻,还有些沧桑,但是她却是唯一一个发现了自己和季秋黎联手对付梁家的人,都是推测,甚至没有佐证,她却完全猜中。
许怜比她以为的更聪明,有脑子,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许怜的顾虑完全正确。
“夏玉丝,他们在走私,本来已经处理干净,因为要动钱,又连续两次把它掘出来。我有那些东西。”许怜看着她,“你这样围杀梁家的地产生意太慢了,他们随时可以把那艘船抬出来,制造源源不断的钱,他们会变得式微势弱,但却不会死。如果你可以直接切断他们这条线,梁家就彻底完了。”
夏织锦在听见走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心里发抖了,但他竟然和夏玉丝季秋黎一样,表面完全镇定住了。
“如果是走私的证据,你大可以直接提交公检法,为什么要找我们?”季秋黎问。
那是一张巨大的邮轮,能绕着亚洲行转的船运,上面搭载的,是石油。
船流固然利益惊人,但是近二三十年,国家政策越发收紧,海上生意早就式微了,它或许为梁家存了一笔不菲的财富,但是到现在已是力不从心,否则梁家也不会从梁维父亲开始就主要搞房地产。
许怜捏着手指,有些紧张:“我们家和梁家生意合作紧密,梁维那时候很信任我,所以我才知道这些东西。那张船早就是空的了。”许怜看着夏玉丝,“她上面没有石油,只有一些简单的货运,石油早在三十年前政策出来的时候,就停止了。之所以还是核心,是因为这张船的职能,因为某个长辈的贪婪转换了。他们搞房地产就是为了洗钱,把这张船上的黑钱干净的洗出来,然后把它沉掉,就什么都没了。”
余然笑笑:“那我先去陪一下这位小朋友,他现在心情很不错,可能不适合见到哭的崩溃的母亲,这会让他紧张,你们调整好了情绪,再来看看他吧。”
余然离开后,许怜最后抹了一把眼泪,她看着夏玉丝,一副绝望的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我告诉你们。”
季秋黎看向夏织锦,他的关心真诚而坦然。他完全不在意别的事,只关心梁雨望。
“和精神紧张有关。他越紧张,越容易突然错乱,只要保持病人心情平和,就能很大程度避免。”余然说,“我建议你们让他住院治疗,我需要24小时的监控他一段时间,判断他的情况,做出更具体的治疗方案。”
许怜从崩溃里缓过来,她哭着点头:“拜托你,拜托你救救我的孩子。”
他想到那个小男孩,说想要季秋黎给他一点点爱的样子。
“我不要什么的,我不要。”梁雨望还是抱着自己的书包,很紧张很害怕,“哥哥,哥哥有那么多的爱,分给我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了。我只要他抱抱我,陪陪我,我想......想去看他家里的花,给我一朵,一朵就可以。”
他鼻子莫名有些酸,或许是被病人可怜的样子,或许是被这位母亲绝望崩溃的样子影响。
许怜接过来,很快就开始浑身发抖:“我不信......”
余然无奈道:“我应该是这方面最权威的人,目前国内。”
她捏着那张纸,看着上面中度抑郁症、中度焦虑症、偏执型型精神分裂症后期,有单纯型精神分裂症显性。
许怜摇头:“梁维大哥下马,应该让你看到了那张船吧。”许怜缓缓道,“我知道那张船上有什么,船下有什么,通往哪里,在什么地方留下了抹不掉的油渍。”
夏玉丝目光微动,她和季秋黎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梁维大哥倒台,那场几十亿的招标案作废,让整个梁家慌不择路。
她抬起头,眼里的恨压都压不住:“我要他们彻底被打进泥土里!夏玉丝,你可以十几年蛰伏忍耐,围局猎杀梁家,我不信只是为了自己!如果你有别的原因,那么我和你一样。”
余然在外面敲门:“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他们几个人迅速收拾好了表情,年轻俊美的医生走进来,他递给许怜一份诊断报告,面色颇有些惋惜心疼:“这是我和梁雨望沟通三个小时的结果。”
纸面证据对于梁家来说就是废纸几张,他们根太深,推翻必须是当面抓获,不能给他们粉饰太平和疏通沉船的机会。
这代表着,夏玉丝再否认敷衍打哈哈,都是徒劳。
夏玉丝忖度她话里的真假,和季秋黎交换眼神,然后不无遗憾道:“我是记恨梁维出轨离婚,还默认你做局驱赶我的孩子,我也确实想给他一些教训,但是我没有打算赶尽杀绝,华人讲究凡事留一寸,我奉行的一直很好。许怜,很抱歉,我的恨意大概没你这么深,我也无法完全信任你。”
许怜看着季秋黎,自嘲道:“我怎么知道结果是石沉大海,还是我把自己拖下水?”
夏玉丝平静道:“我很抱歉帮不了你。”
“不!”许怜激动起来,她又努力保持理智劝服夏玉丝,“你不要怕,我不要你做什么!你、你只要继续在上层给他们施加压力,逼他们用那张船就可以!你断了他们的政治靠山,只要用我手里的东西就能抓住他们,万无一失!”
夏玉丝手一紧,她开始微微有些发抖。
许怜却镇定很多:“我和梁维离婚的时候,他们已经差不多把那张船沉了,以后梁家就没有地底下的生意了,都是干净的。但是后来梁维闯了祸,塌了篓子,梁家那时所有的钱都往地市里推,梁维大哥为了给他擦屁股,又开了那艘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梁维那次栽跟头,也是你们两个的手笔吧?”
他们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继续说。”
余然安抚她:“您放心,我这么说了,就是接收了这个病人,从现在开始,我会对他负责,直到他情况好转。”
许怜颤颤巍巍地和他道谢,抹着眼泪泣不成声。
季秋黎冲着余然点头:“麻烦您了,有任何费用和需要家属配合的,余医生尽管提。”
余然揉揉鼻子:“单纯型精神分裂症很难有治愈逆转的可能,但我想如果去尽力满足他的幻想和需求,随着岁数长大,还是有很大希望治愈的。”
季秋黎皱起了眉头,他想他不应该带夏织锦一起过来。
“那、那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影响正常生活吗?”夏织锦急切地问,“按照许阿姨说的, 他之前没有特别异常的表现,为什么今天这么突然?他是芭蕾舞演员,会影响演出吗?”
“啊!!!”她尖叫着把那张纸扔远,抱着头哭。
夏玉丝捡起来,也震惊不已,她的孩子,还没有成年。
余然安慰道:“焦虑症和抑郁症都可以慢慢治愈,您不用太担心。了解了梁雨望的需求以后,我判断他是对年长男性有迷恋,源自于他对父爱的渴望。”
那时因为季秋黎的运作,梁家现金流吃紧,股票全在底值徘徊,固定资产不能很快倒手出去,没了一个梁家儿子事小,因为这些钱让大树其根断掉事大。
夏玉丝在那次事件里第一次看到海面之下的梁家。
她和梁维结婚的那几年,只知道梁家最主要的赚钱路子不是表面上看到的房地产,其他一无所知,直到那次梁维大哥入狱,她才看到梁家做的生意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