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你就知道了。他撒了谎，说在和你一起去过之后再没去过书房。”她翻动了一下工作牌，记者证在她手里弹来弹去，看得出来她有些烦躁，“我认为如果没有想要隐瞒什么的话，他没必要撒这个谎。所以我觉得他很奇怪。但是我手机在那天丢了，如果没丢的话就可以给你看看他出书房的照片，我绝对不可能记错。”
藏茭愣了一下，从裤子里掏出手机：“这是你的手机吧。今天早上陈白在桌子上捡到了以为是我的就给我了，他应该没有打开看。”
朱苑很惊喜地接过：“是我的，颜色是一样的。天啊谢谢你啊茭茭，你简直是我的小福星，我还以为这几天的调查内容都要白费了呢。”
藏茭不知道该回什么话，索性沉默地等着她再次说话。
“好了，言归正传，你是看到了我给你的纸条所以来这里的吧。”朱苑声音认真了起来。
藏茭点点头。
“……啊，茭茭你来得好早啊。”朱苑回过神往右边挪了挪，空出一个位置来，“快来坐下。”
藏茭挨着她坐下，然后被她快速捏了一下脸。
“软软的真可爱啊。”她由衷的感叹道，然后不好意思地咳了两下，“那个，我都叫你茭茭了，你也换个称呼叫我吧，我应该比你大，所以朱姐和苑苑你选一个？”
藏茭出来的时候才七点出头。
他后来也觉得之前自己那么着急是睡懵了——再怎么乱来也不可能把一天都睡过去吧。
又绕着孤儿院转了几圈，调查了几处，大概九点五十的时候，藏茭就往礼堂的方向走了。
“你可以相信我的，完完全全的那种。想利用就随意利用吧。我能看到你的温柔、你的痛苦。但是一直猜疑很会很累很累啊。所以请苑苑相信我，我们一定能集体通关。”藏茭弯起眼睛，笑得有些狡黠，“有个人和我说过要自信一点，所以s＋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朱苑怔了一下，慢慢抬起头也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好。”
想要……相信你。反正也不会更糟糕了不是吗？
“我伪装起自己，故意和你亲近，想要拉拢你，觉得能s＋通关的人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后来我发现，你好像只是很漂亮，很天真，可爱又弱小，最闪闪发光的大概就是善良和一往无前的信任了。”
“我开始着急了。如果没人能帮我，那我该怎么办，和我弟弟一起死在这个剧本吗？在看到阮荥从书房出来之前我其实一直很混沌不解，但他出来后，我突然想到——也许我们之间并不都是友好的关系，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经历这个剧本的玩家都没有通关的原因之一，因为他们很早就建立了信任关系，所以崩塌的时候才会防不胜防。”她声音因为说了太多话而有些沙哑和急切。
“如果你所信任的人之中，存在着伪装的、和你背道而驰，随时可能背叛你的人。”她松开胳膊，露出一双非常痛苦的眼睛。
藏茭有些愧疚地低下头，他觉得自己这样坚持中立的态度一定让找他出来那么信任他的朱苑很难办。却没想到被朱苑温柔地揉了揉脑袋。
她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的不满：“我明白你的想法了。”轻笑，“没关系的。相信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茭茭能保持自己的信任，保持内心深处的善良，不胡乱猜忌更是一件很棒的事情。不用自责和我想法不同。”
她把手机装进了口袋，往后靠到了椅背上，声音放慢：“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怀疑任何人。”
“你和他一起去书房的那天他是不是说要提前走？说我找他说事情？”
藏茭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是那样的。他点点头。
“我那天是因为觉得他身份比较特殊，又看到了很多他和孤儿院的孩子一起玩的照片，所以想要问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内情之类的，但他只是说不知道。”朱苑两只手握住黑屏的手机，眉毛紧蹙，“但说不知道也太糊弄人了吧。他是院长的孩子啊。投入角色的时候特殊的记忆也会比我们要多一些吧。就这样随意地说一句不知道，未免太过可疑。”
出了主建筑的大门。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茭茭，抬头看天空。”
藏茭停下脚步看向天空。
“因为真的很恶心这里有可能发生的一切，我这几天都情绪很低落，不在状态，丢三落四的。”朱苑解释道，她滑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给藏茭。
上面俨然是阮荥低着头戴着帽子从书房往外走的模样。虽然看不清神色，但藏茭能感受到他周身的疏离和匆忙。
藏茭把手机还给朱苑。朱苑紧接着又补充道：
她叹口气：“难为你还愿意相信我来这里听我说话。如果是我，这么没有根据的话我可能还会怀疑上告诉我这件事的人。”
她语气不太轻松：“不过我确实没有骗你，我在那天早上看到阮荥从书房里出来了。时间很早，大概是凌晨五点，我有起夜的习惯，那天上完厕所不是很有睡意就下楼溜达了一圈，没想到看到阮荥从书房里出来。”
“因为他在四处张望似乎害怕被人看到，所以我还特地藏到了沙发后面，等他上楼回房没有脚步声了我才出来回了自己的房间。”
藏茭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苑苑。叫苑苑好听。”
朱苑笑着“哎”了一声，转回头摆弄了一下手里的工作证：
“……要是真有你这么一个可爱的弟弟就好了。”
卡着十点的钟声推开了礼堂的门，朱苑已经坐在长条凳子上等待着他了。
藏茭走过去的时候她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垂着眼睛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朱苑？”藏茭轻轻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黑匣子】
嗯，是我说的。
“那你该怎么办？”
“不会的。”
“……？”朱苑有些意外地转过头，却被轻轻抱住了，藏茭声音很坚定，又缓慢重复了一遍，“不会有这样过分、为难的时候的。”
“但你知道吗，茭茭，我之前说过没有任何人通关这个剧本不是骗你的。……我弟弟也是一名玩家，之前晋级的时候参与的也是这个剧本，但是那一轮的玩家无人生还。在这个游戏里失去了唯一亲人的我非常非常悲痛，我甚至想找到这个剧本的制作者和他同归于尽，但是最后我却发现，只要不往上爬，我就什么也做不到。我依旧一无所有，连个亲人都没有，也许在回馈点变成负数的那一天被游戏方当作垃圾回收了。”
她伸出手，搭在脸上，藏茭分辨不出她有没有在哭，但却感觉她真的很伤心很伤心。
“所以从那天起，我就一直在努力做任务，努力活下去。之后偶然在榜上看到了你的名字发现你以s＋的成绩打通了一个也是无人通关的剧本。我那时候就在想，为什么不是我弟弟，为什么不是他成功通关和我相聚了呢？我之前听说过一个s＋获得特殊晋级机会的传闻，而我也刚好满足晋级条件了，所以当时我就想试试，万一和你分到一个剧本了呢？没想到……不仅和你分到了一个剧本，而且还是这个剧本。”
“但就这么怀疑他我觉得有些欠妥，所以在他撒谎之后我才最终决定怀疑他。”
藏茭手指张开又蜷缩了起来，他抿了抿唇，还是不愿意就这样怀疑阮荥。
“但这些……也说明不了什么。万一他真的都不知道呢，我们不也是触发式记忆，都不会一次性知道太多，他可能触发点没找到几个，所以就……而且他之前和我说过他的记忆里父亲没怎么陪伴过他，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和孤儿院孩子玩的照片吧。抱歉，我知道我这样说比较牵强，但其实我，不想怀疑任何人。”
——难得的、薰衣草和橙红交杂的傍晚。隐约的缺月映在半透明的天空，仿佛有两个太阳。
一浅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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