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抽泣也渐渐停了,楚旌温柔地注视着满脸通红还吸着鼻子的暮轩然,笑着说道:“看,这样就不哭了。”
“我知道你在难过,虽然我没有办法代替你的亲人、你的友人、你的故国,”他顿了一下,却认真的抱住暮轩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许诺道:
“我一定会待你好,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以后逢佳节里若是得了空,就一定带你回暮国拜访,你的亲人和朋友也一定会和你再次相见。”
对方的眼泪正簌簌而落。
暮轩然颤抖地哭泣着,双肩也瑟缩在一起,从未如此伤心地掉着泪珠。又极怕损了自己的一贯的颜面和威风,只得垂着脑袋,低声抽泣。
即使昨晚被他打、疼得眼泪都涌了出来,暮轩然也没有哭。然而现在却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无法控制地哭着,正与他曾经拥有的一切做着残忍别离。因为从此,他不再是暮国的皇子,不再是镇守边关的将军,不再能回到他的故土,而是在他国拥有了新的身份。
“若这份和亲通好能够敦亲睦邻,我嫁入楚国能利于江山社稷和百姓安泰,你们的愿望便是我的愿望。”
“将军!”、“将军!”……
暮轩然话音未落,却听到自己的亲兵们呼唤着他。他望着与自己一同驰骋沙场的他们,勇猛无比的将士们此刻眼中却带着深深的不舍。
暮轩然看着楚旌温柔而真挚的笑,楚旌与他和亲的理由却与昨日告诉他的不同,然而他竟感觉不到那个笑中有半分虚假,一阵恍惚过后,被注视着的脸也腾地红了。
“今日,两国的子民们都在这里,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和我们、和我所期待的一样,化干戈为玉帛,从此融为一体、再无争斗。”
楚旌笑着环顾了一遍百姓和士兵们洋溢着憧憬的神情,也是因为战乱久了,所有人都向往着太平和安稳。此时,身旁另有一个清润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寂。
“然儿,那你就从了我呗。”
“这样算就有两年了,多亏这门亲事才能结下同心!”
……
等等,为什么这个场景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正当暮轩然准备做出回应,身后的亲兵们却忽然传来喜极而泣的哭声。
“将军!您能和楚将军成婚,真的是太好了!”
“诶……?”
“不……不是这样的……!”暮轩然看着表情惊异的亲兵们,连忙想解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不知道如何说起,楚旌上前一步,揽住了他的肩膀。
“然儿,让我来解释吧。”
“父皇命我与暮国的六皇子和亲,明日便要启程返京,想必诸位已经听说,”楚旌以拳抵胸口,认真地俯视着城下的人们,宣誓般说道:
看到暮轩然睁着一双水汽氤氲的眸子,正目不转睛地直视着他,脑袋歪了歪,似乎还有点将信将疑。楚旌露出了令人安心的笑容:
“相信我,然儿,把你自己交给我,好吗?”
“……我,其实……”
“然儿,别哭。”
耳边传来纸扇散开的顿挫,还有男人低沉的声音,暮轩然正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却发觉楚旌正半掩着折扇遮盖住两人,侧过一个角度,缓缓吻住了他的嘴唇。
“……!”
“这也是父皇的愿望,你们……休要……多说……”
想到明天就要远离故乡的疆土嫁入他国,也许再也不能够见到大家,再也不能见到父皇和母妃,也永远没有机会再回家了,心中便涌起一阵从未有过的酸涩,暮轩然哽咽住了,连忙转过身背对着他们,生怕自己的丢人模样被他们看了去。
楚旌本想上前补充说些什么,却看见暮轩然正背对着城下的百姓和士兵们,神情异样,只将脸面对着他,再仔细一看,便发现——
“正如他所说。”
暮轩然气宇轩昂地伫立在楚旌的身畔,透露出一股坚毅而明朗的魄力,脸上全然不见方才的倦怠之色。楚旌猜测,也许暮轩然平时就是靠着这股魄力带兵领将的,想到对方在自己面前的可爱反差,不禁笑意更深了些。
“诸位也都知道,百年之前的这里曾是我暮国的土地。而如今这么久过去,这座原本贫瘠的边陲山城却焕发着这般生机,”暮轩然淡淡地一笑:“虽然很不甘,但如果不受干扰,的确未来可期。”
不仅是亲兵们,城下的百姓也跟着一起称赞大好姻缘。
暮轩然目瞪口呆地听着大家祝福的话语,他本来以为亲兵们还会为他惋惜和不舍,可他们却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一个个极力赞成和亲,跟说媒的一样,顺便连楚旌都从头到脚夸了一遍,丝毫没有为再也见不到自家将军而难过到痛哭。
“你看他们都这样说哦。”楚旌拉了拉回魂过来的暮轩然,手掌交叠握住他的指缝,掌心相贴十指相扣,漆黑的眼眸恰到好处地眯起:
暮轩然震惊地回过头,眼角的泪痕还未擦干,却看见亲兵们一个个带着笑逐颜开的祝福,像是嫁自家女儿般说道:
“是啊是啊!楚将军一表人才,与您正如珠联璧合!”
“原来看两位将军切磋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看来是那时便暗生情愫了呀!”
“自我被封为镇西大将军,戍守此地已有两年之久,两国时有争斗,并不太平,深知诸位百姓身受战乱纷扰的苦楚,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守护我大楚的子民。”
“此次与暮国和亲,两国从此交好,互通商路,诸位也能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不再饱受边塞战乱之苦,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圣明的父皇才会做此决定。”话音刚落,楚旌便微敛了眸,笑着看向身旁盯着他的暮轩然:
“当然,我的许婚夫人——暮将军也是这样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