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氏起身,用力巴了赵老将军的手一巴掌,有些不满地说:「就是你!隔墙有耳你不知道是不是!」
「不是,这哪能算在我头上啊夫人!」
「不跟你说了!」兰氏瞪去一眼。这老家伙真的是越活越像木头了!以前光是要让他开窍就花了不少功夫,现在根本是榆木脑袋了!
周一有些欣喜。幸好少爷没有忘记姨娘对他的好!周一留下了几个小厮守门,好让封彦有什麽需要可以喊人去做。
另一方面,在镇北将军府。赵老将军一边念叨着自家的小儿子怎生如此莽撞一边走过来走过去,坐在厅堂椅子上的一位中年美妇则是揉着额角,好一会才嗔道:「老头子别再走来走去,晃得人家眼花!」
「夫人呐,赵三这臭小子闯祸了我念叨几句还不成嘛!」
「咱们……咱们静亭侯府,应该跟他们、没什麽交集吧?」封彦舀起一匙鸡汤,吹凉了後喝了一口。
「平日倒是没什麽交集。至於赵三公子,兴许您得亲自走一趟,这道谢,也是您亲自去比较有诚意。」周一想起自家少爷现下记忆混乱,於是解说了一番。
「礼也该备,这个让你去处理,可以吗?」封彦觉得自己有些饿了,这鸡汤面真的是好吃到不行啊!
赵真摆手。赵老将军张嘴闭口老半天,只能感叹一句:他真的,老了。
好不容易终於将体内的寒意祛除得差不多了,封彦抱着热水袋窝在两大床被子里,靠着引枕,看着手里的玉蝉,脑里思绪纷飞。
他记得当初看到的记忆里,那人身材修长又比一般人要高,而且即使跳进水里,也还能抓住他往岸边拖,事後亦毫不在乎的只是换了件衣服,将原本要使用的马车借给自己使用。
周一端着一碗喷香的鸡汤面过来时,便是看到封彦一双好看的眼微敛,眼神有些放空。貌似是在思考什麽,又好像是有些空落落的。
「如今,有一线希望,三弟,你自己觉得呢?毕竟是终身大事。」赵真看向自家小弟,一脸严肃。
赵琮舌尖舔过後槽牙,好一会後说道:「除非是真的跟皇权扯上了,不然我的确是想试试的。不然我也不会留下我的玉蝉坠子。再者,毕竟我年纪最小,有军功在身,也不担心什麽後代的问题。试一试,也无妨。」
「三弟,你记着。赵家不出败家子,亦不出薄情郎。」赵真说道。
赵老将军跟兰氏互视一眼,显然很意外。「为什麽?」
赵真收起笑意,沉声道:「三弟镇守西北,我手里是东南海岸水师,二弟是南方。国境四方,皆有我赵家军的子弟们。然而,论穷困,西北最甚。三弟为了粮草之事,每每是烧脑状态;还得分神去跟那些狡诈的蛮夷们周旋。」有些疼惜的看向自家三弟,赵琮闻言也只能苦笑。
的确,他虽掌着西北大营,然而却不是什麽好差事。不只是养这十几万大军的银钱,还有真打起来时需要粮草的问题。国库现在虽然是充盈的,然而经不起长年累月的战事消耗。这让人两难的事,着实是伤他的心神。
赵真轻笑一声,说道。
「大哥,这是为什麽?」
「你自己想。可不能因为大哥在这你就不动脑子了。」赵真笑意加深,伸指隔空轻点自家三弟。
「听说是静亭侯的儿子,叫封彦。」赵琮答道。「五皇子会想要把封彦纳为侧室,我觉得不是看上他的姿色,而是看上封彦的身家。」
赵真轻叹一声。「封彦虽是庶长子,但经营手腕却是传承自辅东叶家。他手底下的舖子,每年的营收都不是什麽小数目。静亭侯虽是答应了给予他嫁娶上的自由,但若真要走皇家的路子,怕也是由不得他。」
「阿琮,你也该去看看他。」兰氏说道。「既然是庶出,可能家里也不会对他多好,你就去转转,既然有这麽一个缘分在。」
正说着,厅口响起飞扬爽朗的嗓音:「大哥说的一点也没错。」
「阿琮,你可回来了。」
赵琮,一身清爽,大步地走进厅内。「爹,娘,大哥。这五皇子平日便是纨絝,什麽坏事没做过?还不是仗着他母妃受宠!他得罪的人可不少,只是盖他麻袋揍他一顿,这还算是轻的!」
所以封彦很早便独自在外讨生活。换过几任男友,依然找不到所谓的真爱。封彦也是该哭时哭,该骂时骂;哭完骂完,眼泪一擦,牙根一咬,照例的过着那扯淡到令人蛋疼的生活。
一时的交通意外,让他重新活在一个这样合他心意的朝代,对封彦来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他的命定之人,就在这里。
药性透过张开的毛细孔进入体内,身体里的冷意渐退。周一端来了药,封彦一口闷,很快的捏起放在托盘里的果脯,往嘴里塞。再灌上一小杯温水,冲去一些嘴里那令他脸都能皱成包子褶的苦得要命还带辣得舌头发疼的味道。
「娘亲要跟爹说什麽?」温润似玉、平和似春风般的嗓音在厅口响起。
「阿真!」兰氏连忙走到厅口。赵真坐着木轮椅让小厮推进来。「你今天状况如何?」
「娘,不用担心我,这也只能坐一阵子,待我腿脚好了,想做什麽都行。」赵真轻笑着。「至於三弟的事,爹也无需担心。五皇子平日素行不良,是不会想到三弟身上的。」
「闯什麽祸?他不过就是救了人,回家换了衣服後再出去盖了五皇子布袋而已。更何况,这事也没有直接的证据,没人往阿琮身上扯,就你在这念叨,日後要是传出去,那这帐要算在你头上!」
「怎麽是我的帐了?」打人的又不是我,为什麽要算在我头上啊?不懂这帐是怎麽算的哦!老将军心想。
赵诚,五十三岁,受封为镇北将军,育有三子,无任何侧室通房,仅有一位夫人兰氏。兰氏口中的阿琮,就是赵三公子——赵琮。赵家三位公子,分别是赵真,二十七岁;赵诚,二十五岁。赵琮则是二十三,跟着赵诚刚从西北大营回来。赵真则是因为先前与海上盗匪的战事里受了重伤,在家荣养。
「是,小的会去处理。」周一躬身行礼。「另外,少爷,叶姨娘很担心您,您要不要找个时间去看看她?毕竟是您的生母……」
封彦手一顿,自片段的记忆里搜寻了一下有关於叶姨娘的部份。的确!她很疼惜自己,只是因正室在府里立了规矩,她不能随意来探看自己的孩子。叶姨娘是商户女,因之前一些事被静亭侯封岳救了,也就自愿当他的妾室跟在他身边。与封岳育有一子,便是封彦。
「知道了。不若先差人报个平安,说能下床了就过去看看她。」
「少爷,先吃点热汤面。」
「嗯……周一,关於镇北将军,你知道多少?」封彦对那人的印象不深,应该也是萍水相逢。「咱们受了他的救命之恩,似乎也该有点表示?」
「镇北将军姓赵,赵老将军有三个儿子,救了您的那位是最小的儿子。年纪约二十几岁,刚从西北大营里回来,是有军功在身的年轻小将军。」周一将筷子汤匙交给封彦後说了。
「谈感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事。」赵琮耸肩,懒洋洋的向後靠。
赵真叹了口气。「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那麽,记着,不要勉强。」
「明白。我先去校场了。」
西北的土质不好,种不出什麽主食类的东西。就更别提一旦进入冬季,冬衣也是个大问题。
若是能让这位有着经营手腕的庶长子来帮忙,指不定状况能舒缓些。赵真是这麽想的。然而,用联姻的角度,那位庶长子据说无论嫁娶,他都要求绝对的自由。可这个自由要是遇上了皇权,大概也是无用的。
除非请了旨,当今圣上亲笔写下,否则,遇上皇权,这位庶长子,还是没多大的胜算。若是能赶在皇子们出手之前就拿下了这人,那麽至少未来几年赵琮可以说是轻松不少。
「谁不知道大哥用兵如神啊?」赵琮嘿嘿一笑道。「就说一说呗!」
赵真但笑不语,一脸你自个想,本人就笑笑不说话的表情。赵琮咂了下嘴,摇摇头,一双大长腿伸直了好一会,才眯着一双虽是墨黑,却闪着点点星芒的眼,悠然道:「大哥,我知道你意思。我去了,主动权就不在我手里了。他们过来道谢了,主动权才是我的。」
「不错。」赵真点点头。「爹,娘,若是日後提到三弟的婚事,我希望您俩能考虑一下静亭侯的这位庶长子。」
「改天吧!」赵琮道。「现在搞不好人家还在发烧下不了床呢!」
「也是,这五皇子也是心狠,人都落水了也不帮忙拉一把!」兰氏摇头。
「娘,三弟是该去这麽一趟。不过,我倒认为,现下按兵不动,也是可以的。」
赵琮生得是剑眉星目,面容俊朗。身形比他爹年轻时还要高上不少,是赵家三位公子里排行最小,个儿却最高的。
赵真勉力拄着木杖自轮椅上起身。自那场战事身受重伤後,便一直养着。幸而认识一位名医,拼尽一身所学,不只是保住了赵真的命,也保住了那双腿。现在赵真可以拄着杖走上一段路,比起先前只能躺床,着实是相差甚大。赵琮连忙扶住自家大哥,让他移到花厅的椅子上坐。
「对了,你可知落水的是谁?」兰氏问道。
不过,封彦也是觉得有些苦恼的。毕竟他上辈子身体可是好得令他那一群狐朋狗友又妒又羡的,现在这身子骨……可真是弱到爆表了!一朝魂穿一切归零!
印象中是先天便是如此,後天经过了精心的保养,好不容易才能长到这麽大。结果在这冷得要死的天气里掉进结了薄冰的水里……
封彦除了卧槽跟日你大爷,好像也不知该骂什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