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爱德华,你须得小心行事,这次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下了命令立即执行,就会闹到连摩罗弗侯爵这个颇有威望的老家伙也要一同送命的地步了。到时候不就更多了一重危险吗?”伯纳笑中带着轻微的嗔怪。
她口吻轻快:“你要是再犯第二次,我就要重新估量那可怜孩子存在的必要性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爱德华手指突一用力,指甲的边缘生生掐断一支鲜红玫瑰的茎:“……女王陛下,您不必担心,我会牢牢把他抓在手心的,他的一举一动都难逃我的眼睛,自然不会再干扰到我们的计划。”
“朋友?”伯纳投去揶揄的目光,“真的是朋友吗?”
“就算我说是,您恐怕也不相信吧。”
爱德华的坦诚让伯纳颇为惊讶,她抬目思索:“是那个死了的伯爵的勋臣吧?是个omega?”
路过一处护栏围起的花圃,伯纳饶有兴致地说道:“这是从前布伦特安置下的花圃,现在的他呀,倒是不爱侍弄这些花花草草了,全权委托给宫里的园丁,不过现在看来,长势还算喜人。你说,都是同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变化呢?”
“女王陛下,”爱德华没有回答她这肯定语气下的问句,直接道,“我今日来主要是向您汇报咱们最新的行动成果。”
伯纳点头一笑:“我已经知道,设计成一场意外,惠纳利、赫兹特家族就算有什么怀疑的,也不敢有微词,谁会嫌弃命太长呢?你做得很好,不过我并不完全满意。”
布伦特脸颊抽搐了两下,狂笑不止,眼泪都出来了。他捧腹说道:“您对待宠物可真是有心得!既然您执意如此,我也不好阻拦,您自便吧。女王陛下正在花园呢。”
爱德华懒得再与这不识好歹的omega纠缠,绕过还在大笑着的布伦特往费尔纳林娜宫的花园去了。
女王伯纳正与几位住在费尔纳林娜宫里的贵族夫人们一道赏花,远远地看见爱德华过来,也不诧异,只是寻了个由头把她们都打发走(她们也都很识趣),单独接见突然造访的翡柏那公爵。
“默理斯先生,您好,”那护士热情洋溢,“我是今天来给您换药的护士。幸好呀,碾过您的只是那架飞行器的最前端,加上有所缓冲,没有造成严重骨折,但是背上的烫伤却不轻,还有小腿上有大量被金属碎片刺入或者划伤的伤口,都是需要每天换药的。”
护士一边拆开医用镊子的外包装一边说道:“要不是那个飞行器压在您身上挡住了您的脖子,说不定您也会……啊!对不起对不起。”
终于获得一点点安全感的默理斯的脑中蓦然就想起爱德华那天所说的话。
“让我来保护你、给你依靠……”
他放空大脑嗫嚅着,无声地重复着这句话,像是一场自我催眠。
默理斯在极度的疲乏中睁开眼,他醒来后第一个无比漫长的夜晚过去了——呼吸、脉搏、心跳都表明这身体仍是活物。而他眼下那夸张的黑眼圈、干涩到起皮的嘴唇还有满是郁气的双眼却硬生生把他装扮成了一具形容枯槁的行尸走肉。
昨晚一直陪着他的爱德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透露天光的窗户边,窗帘在和煦微风下飘动着。
记忆回到默理斯醒来的两天前,费尔纳林娜宫。
“我要见女王陛下。”爱德华刺骨的目光钉向挡在他面前的布伦特。
布伦特咬着彩色软糖站得东倒西歪,他连嘴角都在嚣张:“翡柏那公爵,女王今天没有召您来,您怎么自己做起主来了,您这样我很难办诶!”
伯纳接过他手中的玫瑰:“呵呵,希望如此。不过爱德华,我仍要给予你忠告,人与人之间不会有纯粹的、不掺杂人本身以外其他因素的爱。里那些荡气回肠的故事,什么肉体的契合、灵魂的共鸣,要么是受性别属的支配,要么是人类自身幻想得到满足时产生的错觉。这么不可把握、不可信赖的‘爱’,是软弱的下等人类为自甘堕落寻找的借口,而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只会成为进化时的累赘。”
她继续加码:“我对你抱有期望,我的孩子,不要像你的父母一样成为欲望的奴隶。”
佩罗翠斯卡洛综合医院。
“是个beta……出身于基尔默家族的。”
伯纳抿唇轻笑:“基尔默家族的beta……那倒是还不错。你这几日这么憔悴,恐怕也是在为这个beta忧心吧?”
“女王陛下真是聪明。”
爱德华看向女alpha那张无波无澜的脸:“我悉听您的指导。”
“我听说,你曾经在行动即将开始之前下达过命令,说要推迟行动?”伯纳抚弄过花园里正开得妖冶明媚的花朵。
爱德华心中一凛,垂首说道:“这确实是真的。因为我的朋友还在那架倒霉的kt-52上,我本想在行动开始之前阻挠他的同行,阴差阳错之下居然失败了。”
“亲爱的爱德华。你这是怎么了?”
等爱德华刚一走到近侧,伯纳一眼就瞧见着他眼下的乌青,整个人也清瘦了几分。
“女王陛下,我无事。”爱德华回答,跟上伯纳一道,散心一样漫步在花园里。
“默理斯先生,早上好!我来替您换药了。”
与那女声一同响起的敲门声让他全身突然一抖,还没等他回答就见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性推着摆满了药瓶子和医疗用具的小车走了进来。
默理斯抱紧了双臂,警惕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而默理斯却仿佛一只看见背后突然出现的黄瓜的猫,猛地跳下床,也不穿鞋,更全然不顾身体的疼痛正要冲向窗边,在距离窗帘一米的地方却又惊恐万状地急急刹车。
他的眼珠子不正常地在眼眶里快速打转,嘴唇上皲裂的死皮也被上排的牙齿锯得“呲呲”作响。他最后惴惴不安地捻起窗帘的一个角,极其诡异、极其丑陋地佝偻着向前探去,吃力地拖着那块布料,直到完全看不见外面秀丽的风景。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晨微凉的空气,赤着脚立马后退,跌跌撞撞地躲回被窝。
爱德华没心思维持平时的假面,直接嗤笑了一声,敲了敲他的面具:“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哦,我想起来了,原来你是怕自己会被更换掉?勋臣大人,你不用担心,我会劝女王对你网开一面的。”
他瞥了一眼布伦特:“如果时常为一条狗生气,还要费心处理,实在对女王的身体健康无益。不如听之任之一会儿,毕竟家养的狗总是会乖乖自己回来的,只有知道了天高地厚才会更听话,否则娇纵久了就以为自己是狼。你说是吧,布伦特?”
他的遣词都极尽轻蔑而傲慢,声调却完全没有常人恼怒时的那种尖锐刺耳,甚至可以说是轻描淡写,那听上去闲聊般的威胁十足像极了那位君临天下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