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被杀死的时候,会不会惊讶,会不会觉得恐慌。
都不知道了。
一切都被淹没在夜色当中。时至今日,论罪时谈起的也只会是那个胆大妄为的宫妃,而不是这个没有名字的淫奴。
月奴愣了半晌,点了点头。
没有名字,没有年龄,没有来处。
亦没有尸骨牌位,连个祭奠思念他的人都没有。
“后来呢?”月奴看着独孤景铭,声音发颤:“他……他还活着吗?”
“怎么会活着?”独孤景铭觉得这问的就荒唐:“自然是事后便处死了,听说为了毁尸灭迹,尸体喂了狗,剩下的残骸扔进了乱葬岗,现下连白骨也寻不得。”
独孤景铭说的平常,但只看见月奴一时吃惊的张开了嘴,眼圈发红:“他……多少岁死的?”
“我……”月奴没有什么可选的余地,只是他对于这个答案,已经期待了不知多少天,也恐惧了不知多少天:“我答应你。”
他这么说,抓住了独孤景铭的手腕。
独孤景铭本不喜欢人这样抓他,但他发现月奴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独孤景铭想了想,一心向佛,倒不是坏事:“准了。”
他说完,烛台又安静了下来。
不同于皇帝儿子身边的烛火璀璨,淫奴的儿子,只有微弱的光照耀着他。
没有名字的淫奴,死期也是模糊。
天下皆信奉轮回之说,淫奴都不会得到好好安葬,来世也只能进入畜生道,或是做一个长着人皮的畜生淫奴。
等回去了,他想给他的父亲抄经。至少让他来世做一个人,尽一下孝道。
月奴就挺好,从来不主动讨赏,因为更熟悉,所以也更了解他的心思,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
比如这个时候,独孤景铭夸他好烛台,他就知道该闭嘴,听着就行。
“你就这么待着吧,朕还得批阅奏折。”独孤景铭道,重新坐回了他的龙椅上,留下月奴以玩笑般的姿势抱着自己的腿,当一个好好的烛台。
可淫奴到底还是淫奴,不过一年的功夫,已经变成了一个空空的皮囊了。
至于是不是有些外力催化了这个变化——天子只知道让别人来揣摩自己的心意,是从不知道如何为他人着想的。
独孤景铭只觉得自己宽宏,这么下去也罢。不管月奴变得怎么腹中空空只知道承欢,他也相信月奴没有害他厌他骗他的想法。好歹是一个可心无害的狗儿。
他说完,还大方的让步了许多:“对,还能带上阿吉,他也好好的。”
月奴睁着那双眼睛看他,点点头:“奴知道您是好主子。”
好主子。
但独孤景铭却觉得烦躁。
独孤景铭看着他的眼睛,握住了那柄蜡烛,往里面轻轻的进了一点儿抽动起来。,就看见月奴身上的淫纹泛起了色泽。
“您看……您是九五之尊,奴只是用来承欢的……”月奴露出一丝笑意,脸色泛出红晕,眼神朦胧。
这才是他的父亲。
与一朝过世天下服丧的那位,完全不同。
独孤景铭看出来他一时想了很多,但却不知道想了什么,只劝他:“你莫害怕,朕不会那么绝情。普天之下,没有谁会比朕更比你好了。只要你真心对朕,朕可以让你这辈子都好好的,在淫奴里,必定是最快活的一个。”
他必定是在这样一个深夜被悄悄送进宫来,他当时会不会雀跃于自己终于被买走,会不会期待自己进宫后遇见怎样的新主人?
当他知道自己要与一个女子交欢时,会不会惊讶?也或者他根本不谙世事,不晓得楼台之外的世界有多大,有多复杂。
承欢之后,他下了床,会不会是笑着离开,对新的“女主人”道谢。
“大概二十出头。”独孤景铭答:“淫奴的年纪,没人会记得。”
“他叫什么?”月奴有些着急的问:“他可有名字么?”
“不知道。”独孤景铭说:“他的名字没人问过,只知道那富商姓白,至于他叫什么,或许富商会给他起个名字吧,不过往后便再没有了。”
似乎在害怕。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独孤景铭道:“你父亲本是塞外专门培养淫奴人培养出来的绝品,因为奇货可居,十四岁上才天价卖给中原的富商。那富商将他当做宝贝娇养起来,关在楼上四五年未曾出门,因此并无人知道他的存在,直到富商因为被人谋害,家财散尽,这才流落出来。”
独孤景铭道,而他听着越来越觉得恐慌:“后来你那母亲……胆大包天,想着从外头弄来一个人让自己怀孕,但这个人,必须面容与先帝极为相似,亦必须少有亲友,还得尽量一次就能让她怀孕。找了大半年,找到了这个淫奴,便着人买下,送进了宫。”
“皇上。”
烛台说了话,独孤景铭也抬了头。
“能赏奴一份纸笔,回去让淫奴能抄写经文么?”
十月十二……
这是他的生辰。
往前算十个月,母亲怀孕的日子,大概是在正月十二左右吧。
他让月奴下了软塌,蜷曲起来,用肩膀和膝盖抵着地面,后穴抬高,当一个乖乖的烛台。烛火燃动,蜡泪落下滴在他的穴旁,他疼的一抖,烛火也跟着发颤。
独孤景铭笑了起来,觉得也算一种好玩。
宫中其他的妃嫔,可不经这么玩,得好好哄着,哄多了,她们还会讨赏赐。也不知道来伺候他,是为了与之相处,还是在他身上赚银子。
也对,也觉得不对。
行吧。
独孤景铭索性将蜡烛一捅,他的耐心耗尽。原本分别一月,他见那些官僚之间尔虞我诈十分烦闷,便生起了一些见月奴的想法来。月奴待他从来坦诚,说不定回来还能聊上两句。
然后听见独孤景铭开口:“其实这次出京,也不是事事与你无关,朕恰巧知道了当初那个进宫的淫奴,也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到底怎么回事。”
月奴突然一怔,他的身体僵住了。
独孤景铭倒是很喜欢他这些有生气的反应:“你想知道?朕告诉你也无妨,不过得你答应一件事。你答应朕,以后无论如何,都跟在朕的身边,不许跟旁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