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毕,正巧响起了放学铃。一瞬间,教室的白光悉数亮起,我这才偏头看到周栀已经红了眼眶。“你哭什么?”我好心把之前卸妆的纸向她递了过去。“才没有。”她推开我的手,一边做作地挤眼睛,表明自己根本没有眼泪。这次换我说了“切”。
周栀在等她哥哥一起回家,而我陪着她不知道干嘛,她也不问我,我只是单纯想在此多待一会儿。初中的班主任见了,教室装饰了,小品演过了,节目看完了,但我不并不想结束这个元旦晚会。
周祺背着贝斯直接从四班前门走了出来,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抬起头望见我们还有些惊讶。“周栀,你啥时候来的?”原来他并没有看到我们。周栀回答:“这首歌前吧。”“去!你哥都要被气死了,临时换歌真有他的。”周祺愤愤到。
他似乎心不在焉地移着目光,扫过台下一双双注视的眼睛,最后落到了窗外的我们身上。然后他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那首短歌很快结束,他转过头去,向着身后打架子鼓和键盘手以及打着哈欠的周祺做了一个手势,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靠在窗子边撑着头望去,不得不说谢归时真是天生适合当主角,至少这一刻没有人愿意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他唱歌的样子让我想到blur的主唱。
“下一首,。”他握住话筒,恬淡地开了口。这是电台司令传唱度最高的一首,台下立刻起了欢呼。
在当天晚上我们做到了,但我认为大部分归功于周栀给我化的日式艺伎妆。在围圈坐的同学因我做作的表演笑得前仰后合时,隔壁班在蹦“we will rock you”。我听着心头忽然冒出了些许悲哀,这真是太不摇滚了。去卸妆的时候,周栀似乎看出了我不太高兴,她一边用湿巾纸擦我被乱涂乱画的脸,一边问我,“你要不要去高三看我哥表演?”我为什么要去高三看?“我哥和谢归时他们乐队在高三巡演。”
“巡演?真够厉害的。”我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又想起,“他们打完就和好了?等等,你哥和谢归时一个乐队?乐队?”她撇嘴,“是啊,叫什么‘bitter moon’,要不是一个乐队干嘛打架。”那一个乐队下手也真够狠。
好吧,反正唱歌也没我的份了,当个观众当然要极尽挑剔。周栀便直接带我往高三那边走了去,海高每个年级并不在一栋楼,高三那边总是保持着一种紧张和压抑的学习氛围,我们几乎是相隔绝的状态。往上走了几层,发现高三很多班都没有举行活动,而是熄了灯在放电影,而奇怪的是,越往楼上火箭班走,喜庆和躁动的氛围却越是浓郁。
在我们正想询问的时候,正好碰见谢归时背着吉他包从另一侧走了出来,他这次只塞了一边耳机。身后的鼓手忽然喊住他,“谢归时,你今天要去练琴吗?”他偏过头,看向问话的人轻微摇了摇头,随即转过身来似乎要走,又忽然看见站在一边的我们。
“你要一起走吗?”谢归时站定,偏着头看着我们开了口。我和周栀周祺对视了两眼,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我。
“啊?”我对他忽然的问话有些莫名其妙。他笑着观望了我了一会儿,然后用着几近熟稔的语气说道,“我的琴室和你家在一个小区。”我再度重复了一个“啊”,然后干笑两声说我不知道。他不再询问我,转身就走。我看了周栀和周祺一眼,他俩自然同路,我落单多不好,还未经脑袋思考就快步追上了谢归时的步伐。
我听见这熟悉的歌名怔了一下,周栀抱着手用胳膊戳了戳了我,“赵闻非,这不是你上次说要唱给我听吗?怎么没了下文?”我看着谢归时蕴着笑意低下的眼眸,干笑了两声,“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谢归时此前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他很快就和着同时伴响的奏乐融为一体,而那些乐器都似乎在簇着他的声音。倾诉、对白、吟唱、宣泄,一句句歌词都仿佛含着他最真挚的感情,真假音转换,情感爆发的副歌,几近真实的哭腔,全程让我头皮发麻,我在那一瞬间感到谢归时真正属于摇滚乐,摇滚乐也属于他。
我不知道谢归时是为了以此证明他比我唱得好还是别的什么,至少在那场演奏里,我是真心实意地叹服,全程的吉他也是谢归时在弹奏,我甚至崇拜到化身粉丝想要为他献花的程度
“还是火箭班会玩啊。”我感叹道,此时耳边已经被厚重的军鼓声填满,激得全身的躁动因子都活跃起来。“你不也喜欢乐队吗?怎么不自己组一个,带我们班起飞?”周栀望着我一脸激动的模样,语气中暗含讽刺。“有什么办法,我又不会打鼓又不会弹琴,唱得还烂。”我无奈摆手,难道是我不想吗?“你哥哥在乐队里干嘛?弹吉他?”我离五楼越近,越是听见疯狂轰重的器乐炸裂声响,听周栀说他们特意借了两台好音箱。周栀语气平淡地回答,“贝斯。”我再次笑出声。
此时他们的“巡演”已经去了四班,奏的blur接近尾声,我没有听见谢归时的声音,但我猜测他应该是主唱。报幕下一曲,是绿洲一首抒情的短歌。三十秒前奏开场,谢归时的干净又干涩的嗓音飘进了我的耳朵,同时我们悄悄走到了教室后门,于是我透过玻璃窗看见了他的脸。
谢归时,似乎站在那里就吸引了所有光芒。冬天的夜晚他只单穿了一件白t,黑色的休闲裤角塞进短靴里。沉稳地抱着吉他,清晰分明的手指拨动着弦音,他的嘴唇靠近立式麦克风漫不经心地哼着,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似乎有些疲惫,耳钉微闪着,发丝略微凌乱地贴在脸侧。他的声音大概比原曲更轻,却莫名添了份温柔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