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记耳光。
“父为子纲是何意思,你明白吗?”
江鱼已经回过神来,捂着发烫的脸颊,舔去嘴角的腥甜,道,“父为子纲,先得是父子,我只是一介贱奴,当不得侯爷的儿子,更不配守什么狗屁家规!”
江鱼站起身,抬头看着他,“不必!我从未答应要按你说的来,弑父的罪名贱奴担不起,侯爷请回吧。”
“啪!”
江重山甩了他一耳光。
江鱼死死地瞪着江重山。
江重山道,孤我知道,孤会论功行赏的。”
“哈哈哈哈哈论功行赏……论功行赏……”
江鱼抬头质问他,“凭什么?为什么?”
江重山道,“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皇帝要取我的性命,若他知道这不是一个意外,我活不了,你也逃不掉!至于凭什么,就凭我是你爹,你这条命是我的。”
“我也救了你!!”
噫。
下雪了。
江重山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头,“江余,你记住了,在这侯府里,孤就是你的天,江氏家训就是你的王法,不要试图挑衅它,更不要试图忤逆孤,否则……你娘还在等着你回去呢!”
蓦地松开手,任江鱼倒在地上,江重山越过江安,留下一句,“把他给孤扔到外面清醒清醒!”
江鱼四肢大开的躺在院子里,冷气从青石地板钻到骨子里,却没有他的心冷。
江重山回头,对江安道,“你说。”
江安不忍地看了江鱼一眼,却不敢违抗主人的话,“江氏家训第二十三条,江氏子孙,顶撞父母者,掌嘴一百,禁食三日。”
“听到了吗?”江重山顺手给了江鱼一耳光,“老子今天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狗屁家训!”
“畜牲!”
江重山抓住他的头发把人拎起来,左右开弓。
“啪啪啪……”
很久以后,江鱼还记得自己当时见到江重山的心情,期待、矜持,还有一点小小的自得,大概就是“我救了你你该对我好点了吧”,“你的属下冤枉了我我不屑和他计较”,“没想到我这么厉害吧,不过这是我的秘密,就算我娘问我我也不会说的”,可是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你要我承认是我想杀你,所以拔了箭……”
一瞬间,江鱼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忍不住复问一遍。
“放肆!”
“啪!”
江鱼只觉得眼前金星闪过,半边脸颊痛麻,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第三条是什么?”
江鱼条件反射一般回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啪!”
江鱼笑得眼泪都掉出来了,“弑父,十恶不赦,凌迟之罪,你要怎么论功行赏,去我的坟头上赏吗,不,依,十恶之人是要挫骨扬灰的,何来的坟头!”
论功行赏,原来在他的眼里他们之间是功和赏的关系啊,是他自作多情了。
对面,江重山皱眉,觉得这小儿口齿太过伶俐逼人,简直没有规矩,不过想到究竟是自己“恩将仇报”,便压下不快,道,“我会设法保你一命的。”
江鱼呐喊。
他不想说这句话的,挟恩图报不是他的本意,可是江重山理所当然把自己视为他的所有物,让江鱼失去了理智。
我救了你,我们一命抵一命,扯平了,我不欠你的,你怎么能送我去死!
他看着漆黑的天空,星星明亮又闪烁,上弦月弯弯如小船。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记忆里的歌谣在耳畔响起,脸上有凉凉的液体滑过。
“啪……”
“啪……”
每一个巴掌都用了十足的力道,连江重山的手都被反震的隐隐作痛,更遑论江鱼的脸。一百个耳光之后,他整个人已是气若游丝,脸颊肿起了一寸,青紫的皮包着一堆烂肉,随便一戳就能流出脓血来。
“江氏家训第二十三条是什么?”
江鱼闭上眼,转过头。
江重山气笑,他以为自己已经够离经叛道得了,却在老侯爷面前不敢有一丝行差踏错,没想到生了个儿子却是个天生反骨,这便是天才的傲气吗,就算是也得给老子收回去!
这太荒谬了,荒谬到他直视江重山的眼睛,忘了敬语,忘了自称,忘了一切狗屁的规矩。
江重山也应当感到荒谬,荒谬到他没有计较江鱼的失礼,但他的脸色十分平常,语气也平稳得没有起伏,“是,最迟明天早上,皇帝就会召你进宫,到时候你便告诉他,是你拔了箭。”
这是通知,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