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萧衍一口茶没咽下去,差点笑的被呛到,他内心想,这个笑话的确挺好笑的,难怪楚峥要乐。
贺兰佑也差点笑出声来。
这一笑,刚刚问责的氛围就有点不严肃了。
主子在吃醋?
“奴才知错,不该和太子殿下讲话。”楚峥老老实实的认错,然后抬起黑亮清澈的大眼睛盯着萧衍,万分坦诚,“那日太子见奴才寡欢,主动给奴才讲了个笑话……奴才有罪,不该笑的。”
萧衍高傲的抬起下巴,不屑道:“什么笑话?”
萧衍心中的气恼消除一半,他撑着脑袋看楚峥:“你是南苑的人,你没有资格拒绝。”
南苑所有人的生杀予夺,都是世子一念之间,这是南苑的规矩。
楚峥来王府半年,早把此处当做家,他爹是定王爷麾下的将军,他自小就立誓和爹一样效忠定王爷与世子。虽说南苑规矩多,世子脾气阴晴不定,可这里的一切给了楚峥家的归属感,而且主子萧衍……也很可爱……
萧衍被他滑稽的动作逗笑了,很快又绷紧了脸。
楚峥忍着身上的伤痛与心中屈辱慢慢爬进来,跪行到萧衍脚边,不敢抬头。
一只簇新的靴子重重踩在了楚峥的肩膀上,楚峥不敢抵抗,抬头畏惧望着椅中漂亮的小少年,胆战心惊等待发落。
贺兰佑无语嘴角一瞥,心中想,衍哥儿你三观不正啊,每次都当“山贼”打得“将军”满地跑,不符合本朝核心价值观呀。
所以嘛,小孩子家家,多好哄的。
萧衍不耐烦踢开他,哼了一声:“你以后再和大皇兄说笑,我就打烂你的嘴。”
“是,是。”楚峥见萧衍不生气了,喜形于色,他身子刑伤累累,是痛的,可他急于讨好萧衍,忙道,“主子,奴才新练了一套枪法,您赏脸看看可好?”
萧衍自己武功平平,倒是喜欢看楚峥舞刀弄剑。
“楚峥,方才的话在外头不可以说。”贺兰佑提醒道。
敢直言太子居心叵测,是为犯上。
楚峥低下头瑟瑟请罪。
楚峥此时才觉察到怕。楚将军战死后,楚家日渐落魄,如今定王爷命他做世子伴读,一直在照拂楚家,若是世子真要赶他走,家里头怎么办?
他越想越怕,手指紧紧攥着衣袖,先前委屈一扫而空,只余无尽恐惧。他咬着牙后悔得几乎想抽自己,他算个什么东西,敢和世子赌气。
“谁让你起身的?”萧衍训斥。
楚峥膝行一步叩首在地,他哀求道:“奴才再也不敢笑了,求您别带奴才入宫了……”他坚定道,“太子抚恤奴才并不是真心的,不过是想搏一个好名声,您才是对奴才好的人,您别不要奴才——”
萧衍年纪虽少,占有欲非常强悍,楚峥是他的人,便不许与任何人亲近,若是亲近他人,便视作背叛。
他几次见太子主动与楚峥说话,又逗得楚峥十分开心,故不悦。
楚峥求助的看了看贺兰佑,又垂下头,不敢不答,只好惴惴不安的道:“太子殿下说,上元节,一妇人抱着婴孩逛庙会,在一胭脂铺子前停下挑选胭脂,摊主望一眼妇人怀中之子,感叹道:我从未见过如此丑陋之子。”
“妇人勃然大怒,抱子愤然而去,在一馄饨铺吃馄饨时,妇人越想越气,对馄饨铺老板娘抱怨道,脂粉铺老板说吾儿丑陋,我觉得他在羞辱我。”
“馄饨铺老板娘听后亦十分气恼,仗义而言:然也,您应当马上去砸了他的摊子,我来帮您抱这只猴子吧!”
“太子殿下只是随口问了奴才几句话,他并不喜欢奴才,奴才也不要去太子殿下那里。”楚峥紧咬下唇,清秀面容上满是倔强,“奴才哪里做的不好,您指出来,奴才会用心学,求您,不要把奴才送去太子那里……”
“几句话?前几日,你不是还和大皇兄有说有笑,相谈甚欢?”萧衍嘲讽道。
楚峥想起往事,心中陡然醒悟,那日下学世子突然发了脾气,又是笞责又是罚跪,最后还抽得他说不出话来,原来是在怀疑他私交太子吗?
“我看大皇兄挺喜欢你的,我把你送给大皇兄吧。”萧衍道。
“不!”楚峥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咬牙道,“我不要——”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股力道踢倒,但很快爬起来跪回原处,仍低着头,挺起了脊背。
贺兰佑知晓楚峥身上伤重,不忍他如此,于是道:“玩玩傀儡戏也好的,小主子之前不是说想玩麽?”
萧衍被转移了注意力,点点脑袋,一本正经道:“好,我要当山贼,你当将军。”他指了指楚峥。
“是,奴才去取木匣。”楚峥心中松了口气,能和萧衍玩耍,他又开心起来,比吃糖蒸酥酪还甜。他内心告诉自己,主子不喜欢自己与外人过多接触,以后定要谨言慎行。
“大皇兄惯会这么惺惺作态。”萧衍嘴角扯出一丝蔑意,言语放肆且犀利,“他真心疼你,你们楚家落魄的时候他在哪儿?”
一想到王府的恩情,楚峥心里愈发愧疚,他毫不避讳的和太子说话,不主动禀告主子请罪,竟然还惹主子生气,他顿时觉得之前的委屈十分无理取闹,他在挨打后就该向主子认错服软的。
“是,奴才知道错了。”楚峥膝行两步抱住萧衍的靴子,像只小狗般哀求,“您别生气,您狠狠责罚奴才吧,奴才该打,求您别说赶走奴才的话,我,我,我害怕……”
世子虽小小一只,久被王爷溺爱,常年横行霸道,气势挺威正。
楚峥膝盖一软直直跪在地上,他跪过钉板膝盖本来有伤,如今膝盖狠狠砸在地砖上,疼得近乎麻木,刻骨锥心,他的嗓音颤抖掩不住痛苦:“奴才知错……知错,奴才这就,就重新进来,您别生气……”
他一边说,一边手脚并用慌乱的爬出去,身子伏地,万分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