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竹海姑娘走上前来屈膝行礼,她面若芙蓉,明眸皓齿,微微笑着仰头,嗓音娇媚,“上次奴婢一时心急口不择言,您还生奴婢的气麽?”
她指的是夜卿皇在南苑罚跪的事。
“我早忘了。”萧衍待竹海姑娘的向来不错,这位又即将成为二哥龙廷云的妾室,他也就多了两分耐心,笑道,“你大晚上的站在这里做什么,若二哥瞧见,怕是要怪罪我了。”
伏辰心中一紧,脸上笑容凝固:“可是仆做错了什么?”
“夸你呢。”萧衍嘴角微扬,愉悦道,“春阴不是自负擅乐曲麽,让他上下两张嘴都好好练练,若是做的不好,就用弓子和琴板抽他,十日之内,若能上下两嘴合奏出一曲‘巫山女’,就带他来见我;做不到,就打断他双腿扔出去吧。”
巫山女,青楼有名的淫曲,让昔日阳春白雪的乐师来奏,甚妙。
萧衍对此事还算印象深刻:“他怎么了?”
“春家因私藏违禁的古谱获罪被抄了家,从此没落了,春老爷重病,春阴少爷欠了不少钱,被债主强行拉去集市里卖身。”伏辰回想当时场景,忍俊不禁,“您真该瞧瞧,当初台上羽衣翩翩的少爷,穿着件破烂衫子灰头土脸跪在地上,头上还有根草标子,标价才五百两银子。我就托人顺手买下了他,还砍下了一半的价。”
“你买东西,很少与人议价。”萧衍闲闲道。
萧衍想起当初在红棠春苑为他陪酒护送他回府的少年。
不着寸缕的舞刀?有点儿意思。
“还有件小事,主子还记得春家少爷春阴麽?”伏辰莞尔一笑,颇明艳,“去年春日在凤羽楼,爷喝醉了把他当小倌,命他弹曲子的那个。”
他思考了一阵,在自己的脸和尊严之间选择了脸,默默地蹲下捡起玉盒,宝贝似的攥在了掌心之中。
定雪一双大眼睛愤怒的盯着他,嘴里咕噜咕噜的应该是在骂他。
“我没笑,我肯定不会笑你的!你好好养伤,我明日再来看你!”伏辰连忙道,说罢迅速的溜出去。
没过多久,定雪听到了伏辰靠在门前的柏树下笑岔气的声音。
丑死了,难看,这样子还怎么在主子跟前侍奉!
他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痛心疾首的想着。
“你何必在南苑同楚峥争执,白白惹主子不快。”伏辰走到他身后,将一个锦盒放在桌上,“最好的去肿药膏都在里头,你慢慢享用。”
竹海觉察到小王爷的不悦,她心里着急,只得咬紧牙关,继续陪笑道:“正是因为心病,才敢来叨扰姑爷的。正君前几日受风寒伤了身,又急火攻心,夜夜失眠,公事繁琐也不肯落下,气血两虚,病才愈重,您若能去瞧瞧,他心中畅快些,比金丹还好呢。”
萧衍没有说话。
夜深了。
楚峥呆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区区青州军能得到萧衍的认可与提携。南明皇朝等级森严,青州军血统不够纯正饱受诟病,总是为上人不屑,这也是不少人愤愤难平之事。
可是主子能无视偏见,让他心底涌起深深的感激与感动。
处理完这桩事,萧衍打发了楚峥自行出门。
耳闻调侃,竹海姑娘面颊一热,她定了定心,柔声回话:“正君病了,还请姑爷过去瞧瞧。”
伏辰在心底冷笑一声,悠悠立在一侧等待。
萧衍神色冷淡下来:“我又不是大夫,病了去找府医。”
?“是,您可真够风雅。”伏辰心悦诚服的赞美。
二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到外头,车撵早已预备好。
车撵旁,古老的龙柏之下,立着个娇俏的黄衣女子。
伏家本就是钟鸣鼎食之家,伏辰又掌管王府里的钱庄生意,一掷千金的时候也不少。
“春阴冒犯过主子,我便要让他知道,他值个什么价。”伏辰眸中掠过一丝阴郁,“他洗刷干净也算是个美人,主子可要玩玩他?”
萧衍不带情绪扫一眼伏辰:“你如今越发会办事了。”
当时在凤羽楼的大堂,春阴少爷轰走乐师,自己在台上拉曲儿,他技艺高超,羽衣翩翩,神色沉醉,引得满堂喝彩。萧衍将头探出雅间去瞧他,随后命人将他带上来唱曲。
那次闹得很凶,春阴少爷看起来儒雅温润,实则是个火爆的烈性子,当场一杯酒泼在了萧衍衣服上,吓坏了一桌子的人,当时伏辰也在场。
即便是后来春家老爷押着他过来赔罪,他依旧一副清高做派,满脸的不屑,脾气很硬。他年少成名,擅奏管弦,性子傲慢得很。
心口不一的小狐狸!
定雪气呼呼的砸烂了桌上的锦盒,一玉盒摔碎了露出里头珍珠色的膏状物。
嗯?定雪倒吸一口气,伏辰这小子居然弄得到宫廷里娘娘才有的玉颜膏。
“楚峥那个贱种,”定雪眼里燃烧怒火,“我不会放过他!”
可惜他的脸被抽肿了,话也讲不清楚。
“青州军很快要收编入京了,要折腾他机会多得是。”伏辰安抚的拍了拍定雪的肩膀安慰,偷偷瞧了一眼定雪浮肿不堪的脸,强忍住不笑。
南苑最西边有个雅致的小楼,楼前种着两棵古老而珍贵的柏树。
伏辰一身鸦青色的长袍,锦带玄靴,踏过庭前落花,径直入内。
三四个侍女侯在门口,古雅的寝屋内堆着各色珍稀摆件,定雪坐在一面铜镜前神色纠结的端详自己肿胀到认不出的面容。
“爷。”南苑内侍伏辰迎上来,“您可是要出去?”
“最近京城有什么新乐子?”萧衍问道。
“现如今最火的,就是雎大少爷开的‘醉花阴’,里头全是异域美人,爷可要去看看?”伏辰躬身回话,见萧衍没什么反应,话锋一转继续道,“凤羽楼的新头牌,是个叫藏刀的少年,长得很英气,是妲族人,不着寸缕的舞弯刀非常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