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问我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梦折磨是什么感受。”贺钟从背后伸手抱住沈逸仙,把人带进他的怀里,“那我当然是要把想不开的神给干掉,我的报复心也不小。”
曾有一位贤明的皇帝,只因无休止的头痛,性情变得暴虐。
一天,一个月,一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在神的权柄之下连对梦境麻木都做不到,不断持续着遭受惊吓、恐慌的过程,日复一日如同在无尽轮回地狱中受到折磨。
“我们是一体的,我会陪你一起死,你的幸福也必然带给我相同的感受。”
贺钟的噩梦让他萎靡不振,只有和沈逸仙在一起,他才能得到安生的日子。沈逸仙光是用脚趾都能想象出谁在背后作孽捣鬼。他一直维护的线人这时派上了大用场,贺博明和夏春联系在了一起,那搞点破坏也是应该的。
有几条生意线已经完全不能用,被贺博明伙同夏春劫去。宗教势力在氏族中的人脉甚广,由此窥见。
“怎么,看呆了?”
总是在这种十分微小的细节里,沈逸仙会暂时抛却恶毒的各种构想。
“只让你活下去,这个愿望还是太普通了。”沈逸仙紧握住他的手,贺钟的手很热,和他刚从阴冷地下出来的温度截然不同,“哪怕是收割更多人的血液,被无数人憎恨,你也一定要获得无上的幸福。”
“我很紧张你。”
“你最不该为我担心,你是要获得最终胜利的人,在看到你胜利之前,”沈逸仙对他承诺道,“我绝不会死。”
贺钟望着面前的人,不曾移开眼睛:“是为了给我报那一枪的仇,特意去找他的。”
“他们的速度比得上我杀他的速度吗?”沈逸仙袖内旋转出的小刀朝向了邝云起。
夏春无言梗住。
“我倒是觉得我的死活无关紧要。”邝云起的声音虚浮。
“又见面了。”沈逸仙向他打招呼。
邝云起不敢应,只是挪开了眼睛剧烈的咳嗽。
“我时常觉得你可怜,不过是看了一次死人,也没必要反应如此剧烈吧。”沈逸仙嘲讽道。
有了夏春在旁助力,贺博明推行事务变得更快。论真正实力,他固然不如贺钟,但是许多氏族为他背书,那么摇摆不定的势力就会变得更加摇摆。
沈逸仙和贺钟不是连体婴的关系,时而分开也难免,这就让贺钟的状态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总是沈逸仙在他身旁。
而沈逸仙每次出行也都是匆匆来去,就连挑衅夏春的效率也逐渐提升。
“你的脑子里又蹦出来什么危险的想法?”贺钟把人又往怀里带了,自从噩梦不断,他变得比以前更加紧张沈逸仙。
“你就像是在担心鹿会杀死狮子。”
“你是狮子吗?”
贺钟静静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又梦到你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好事。”
“不算好事。”贺钟移开眼睛,“第一次我吃了你的肉,第二次你被切割又组装成奇怪的人偶,第三次无数的蛆虫在你身上爬来爬去而你在山林之中无法呼救。”
为了报复为自己降下惩罚的神明,干脆就杀了祂。为此而不断杀人,被杀也不过是成为完成祁山大阵的素材。但现在有更好的方法,只需要为某个漆黑神明的愤恨稍作指引。
所以兜兜转转,夏春还是因为辅助降下神罚影响贺钟而变成了沈逸仙清单上必须要杀的敌人。对他而言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并无区别,随时都可以开始谋划。
“如果他不参与这件事,可能不会死的这样早。可惜造化弄人。”沈逸仙亲吻贺钟搭在他身边的手,他的心胸被感情驱使,变得格外狭隘。
原本应当是贺钟杀死邝云起,才和夏春结下仇怨。在沈逸仙的搅乱之下,邝云起没死,但仇依然结下来,贺钟也依然受苦难。
玄学事玄学毕,沈逸仙正翻阅着各种典籍该如何反制这份惩罚,一张图却猛地跳了出来,正是他所熟悉的三角形,线条连接原作里几个事件的发生地。
古文字在下面写得很清楚,祁山大阵,用鲜血祭祀,可以弑神。
脚下所躺着的是累累白骨,但于沈逸仙这种人而言,那全都是与他毫无关系的尸体。他只在乎贺钟如何,也只会关心贺钟的一切。
他永远不会悔罪,他自恶行之中而生,在恶毒的乐土中生长,必然要贯彻到最后。
“那你呢?你怎么样都可以吗?”贺钟问。
“也不知道贺逐一什么时候死,趁他还活着当然要报复回去。”沈逸仙说得坦然。
“你看,你也担心我。”贺钟笑起来很柔和,只是轻轻勾起唇角,像他从未杀害过任何生灵般柔和。
沈逸仙看着他笑,表情有点怔愣。
“怎么会呢。”沈逸仙看向夏春,持续挑衅,“我看有人在乎得很,你说是吧?”
“我和你们不同,你手上沾了别人的血,而我从没有过,我只觉得你恶心。”咳嗽完了,邝云起用手帕擦了擦吐出来的血点。
“胆子小就不要逞能,这又是何必……啊,你来了。”沈逸仙听到身后声音,转头看向谨慎望着他的夏春。
夏春的面色已经冰冷,但他不愧是维明之神选中的人,心性的坚韧是邝云起没法比的:“你知道如果我想,周围的人都会来帮我。”
高如是死了,但他的疗养院却有人接手,诅咒缠身又受了惊吓却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待在疗养院的邝云起仍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夏春偶尔看他,却发现在那次恐怖的惊吓之后身体更弱了。
有的时候沈逸仙也在想夏春喜欢这个人什么地方,被蒙住了心眼一如既往的爱是否早就是一种习惯而不是一种情感?
但沈逸仙还是很享受当他亮相时,邝云起的反应。
“只是个比喻。”
“你的打算我管不到。”贺钟的手包住了他的手,“就算有其他神明的助益,仍旧不可掉以轻心,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我很关心你。”
时间过得很快,天衍府终于降下第一场雪。
“你睡的不好是因为次次都梦见我的死状?”沈逸仙放下水杯,密集的噩梦绝对不会是巧合,他想起高如死前求救和他的最后挣扎。
“第四次、第五次……每一次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是以何等痛苦的姿态死去。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接近真实。”他走下床去,站到沈逸仙面前,“你猜我刚才梦到了什么。”
沈逸仙盯着他的脸,在通过他的微表情读心:“我在主宅地下被你哥哥虐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