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碎肉、皮,带着腥气的血液味道,骨肉皮分离又好似连接在一起,堆叠成塔,堆得很高,高得超过之前的餐盘盖,但是最上面还有东西。
他柔软的头发显得有点凌乱,一侧耳朵上戴的蓝色耳坠并没有被取下,两个空洞的眼眶只有鲜血可以不停外流,在脸上留下血泪痕迹。头颅从脖颈处被截断,但是他的舌头没有被取走,嘴唇还是可以张开说话。
“我很美味,对吗?我爱你,贺钟。但是真的、真的好痛啊。”沈逸仙头颅发出了悲伤的声音。
他真该尝尝,谁真该尝尝?
新的餐盘被端了上来,但这次的食物似乎格外的神秘,餐盘盖紧紧盖住不泄露一点秘密。
按常理说到甜品就已经结束了,贺钟不禁问道:“还有吗?”
不过,“某人”是谁?
贺钟不再想那么多,这些肉还不够填饱他的肚子,为什么要和别人去分享呢。他需要做的只有不断享受,不断进食,把所有的肉都吃掉。
“为什么丢掉。”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美味。食物竟然可以做得这样好吃,难怪他会那么喜欢吃东西。
厨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贺钟没有听进去其中被强调的内容,只感觉无数的文字从他的耳朵经过又穿出,而无一在他的大脑中央留下印痕。进食是他当前最需要做的事情,再无其他。
沙拉很快就见了底,接下来的上菜速度却变得快速。撤下沙拉盘子的下个瞬间,主菜就已经被侍者递上。巨大餐盘上的肉类分成了三份,一份鲜血淋漓的生肉,一份五分熟带着血丝的肉,一份熟肉。
又是一个讨厌的梦。
“那就不要关通讯,开着睡觉,这样像是我就在你身边。”
贺钟耳朵动了,立刻说:“好。”
那一头的沈逸仙又在轻声笑了:“晚安。”
“不多。”
“我会尽快赶回去的。”沈逸仙说道。
“那自然最好。”
“这么晚,你做什么还不睡。”灯光太亮眼,沈逸仙是闭着眼睛讲话的,“容易伤身。”
“突然想看你。”
沈逸仙的轻笑声音从对面传来,向贺钟心里注入了温暖。
贺钟杀过许多人,像是过激的折磨也做过许多,但他却自私的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在沈逸仙身上,哪怕是梦也不行。
更不论这样逼真的可怕梦境,实在是过于真实,他的呼吸,他的血泪,全都历历在目。
令人生厌的恶心梦境,光是回想,贺钟就已经感受到了生理性的恶心,他还想继续呕吐,却忍住了。
厨师给出的答案和贺钟所吃到的内容物截然不同,这份食物并非面包,而是美味的、雪白的肉。不论具体是什么东西,它都美味得令人无法拒绝。
“是什么肉,我尝不出。”贺钟看向厨师。
厨师含糊地说:“我管它叫——面包肉。”
呕吐,不停呕吐,直到胃里清空,除了胃液什么都吐不出来。
贺钟从噩梦中惊醒之后就一直在进行这样的行为,他只能选择喝水,但他总会疑心原本干净的水离开视线就变成血红的颜色。
新厨师是位alpha女性,她做的食物的确值得品尝,不过贺钟已经全都吐了出来。直到额头冒出冷汗、脸色都变得惨白才停止。
“这是剩下的不太好吃的部位,”厨师笑着,“但是我看你非常喜欢,所以你一定是想要吃得什么都不剩下吧。还请品尝——”
他一把将盖子揭开。
早该想到的,为什么会美味得让人停不下来,只是因为这个理由。
厨师微笑的弧度变得很大、很标准、很……厨师笑着说:“还没有彻底丢掉,剩下的部分我也会在甜品后让侍者端上来。”
甜品是两颗圆形的果冻。
果冻可以做到的花样并不多,但是咬下去的感觉和甜品的调味仍旧令贺钟惊叹,这等美味为何现在才发觉,以前吃的只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随意吃下的东西。
“虽只是肉类堆叠,但这道正餐我刻意意为它取了名字,叫‘羽化’。食材和调味究竟是哪个比较重要,食客们总是争论不休。不过今天的佳肴倒完全归功于食材,我选择了上好的部位组成这一餐,其余都被丢弃,还请认真品尝。”
似乎为了去腥,肉类被酒浸泡过,这顿餐食采用的肉都有着与“祭水”如出一辙的芬芳香气。
贺钟的进食从未像这样分外冲动,以往认为是“茹毛饮血”而不愿意吃的生食,此刻也接受良好。出自厨师之手的每道菜都太过美味,被他吃得干净,想和某人分享,奈何某人不在身旁。
贺钟的眼睛没从屏幕上离开,喃喃道:“晚安。”
没人知道他紧接着又坠入了可怕的梦境,从沈逸仙的惨死状中惊醒,视频通讯仍未结束,现实世界的沈逸仙睡得安宁。
窗外的鸟争相叫个不停,细微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而来。
隔着屏幕也能看出贺钟的不对劲,如果不是与他一同的岳冉和宁濂溪也在休息,沈逸仙当即就会动身了。
“你想我了。”沈逸仙说的是肯定句。
“怎么可能……”贺钟下意识否定,又小声嘟囔,“随你怎么想。”
“怎么,你还没看够我的脸吗。是只想看我的脸还是也想看看别的。”沈逸仙眯着眼拉开自己的睡衣,露出漂亮的双乳。
贺钟没有别的心思,但看他睡眼朦胧还和自己调笑,不由放松了些,柔声道:“只是想看看你。”
沈逸仙察觉到贺钟和平日的不同,也就不再戏弄:“贺家事情太多了?”
时间已是凌晨,沈逸仙今天进山,现在早在住处睡下了,此时打扰着实不近人情。贺钟还是不管不顾地向他发出了视频通讯,只为冲淡此时的惊恐。
沈逸仙没让他等多久,视频通讯很快就被接通,听着对面不甚清醒的“开灯”唤起室内灯光,屏幕那段再也不是漆黑一片,露出沈逸仙睡眼惺忪的脸。
直至此刻,贺钟的心才得到一些安定。
可能是采取了某种复合的制造方式,每个厨师都有独特的方法,珍馐美馔难得,他不肯说出制作食物的秘诀倒也无可厚非。
接下来紧跟着的是一道沙拉,鲜嫩的肉丝被调和拌在一起,口感和松散的程度像是鱼肉,但吃起来却不是鱼的味道,而是陆地的产物。
“这份沙拉的一切来自于名为‘奔兔’的独特品种。这个品种无法被人工饲养,需要非常仔细抓捕野生的奔兔才能获得,您知道的,野生动物就是这样狡猾难以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