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带着质疑发问:“您是哪位,见面就要攀关系?我一穷二白,身上有什么好图谋的。”
“上次你可是很亲切的叫我沈先生,怎么,贵人多忘事。”沈逸仙逼近几步,宝蓝色的耳坠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我可把你记得清清楚楚啊夏春,因为我相当、非常、极度的讨厌你。”
“我从未见过你。”夏春的眼神又何尝不是充满厌恶,但他又有瞬间的迷茫,“如果你是在船上见到我的……那不是我。”
顺着目光看去能看到熟悉的omega,夏春。早就了解到夏春和天地明心教之间的关系,沈逸仙还是没想到能恰好在贺燕山的葬礼上再次碰到。
教徒念完了冗长的经文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用来祛除晦气的餐食早已准备好。真正为贺燕山感到悲伤的人仍是少数,与其沉闷面对一个男人的死亡还不如多吃点东西。沈逸仙不愿进行无谓的社交活动,找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走到夏春旁边取餐。
自蓬莱一见,沈逸仙锁定了这位主角,调查起来容易许多。处于当下时间段的夏春为了拯救生病的儿时玩伴有很大的金钱缺口,修习民俗学的同时还在为天地明心教打工。
“是你说懒得试衣服的,这不是求仁得仁吗。”顾及到此时气氛,贺钟低声笑了起来,“再说我可没有捉弄你,omega的打扮都是这样的。”
“料子和版型是谁定下来的。”
“你。”贺钟牵着沈逸仙的手指,从他手中解救衣服,“让我定的。”
沈逸仙的手指动得飞快,和他的客户们进行交流,说着:“贺钟,你真好。我非常感动。”
“你的眼睛要是能够脱离终端,我会觉得你的话更可信。”alpha很难不叹气,“过一会儿我会让人重新量你的身体数据,你少一套能够出席葬礼的正装。”
最终选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作为葬礼举行的场所,贺燕山的尸体早就被处理成一撮灰放到小盒子里,上面放上他的黑白照片,素色的花围了一圈。贺燕山生的时候树敌众多遭人唾弃,但其权势财富却也并不虚假,天地明心的教徒站在贺燕山的遗像前念念有词作为超度,赶来吊唁的人也都跟着站在那里默哀。
“这不重要。”沈逸仙用手抚平衣服上出现的褶皱,“你还蛮能干的。”
餐酒被另外的omega高高举起,从右上方沈逸仙砸去,夏春漠视一切,不顾自己也有可能被波及,站在原地重复问道:“他在哪里?”
“你要不要来见见他啊?就是他的状态不是太好,毕竟他生病了。把一个病人送到这边,无论运输的过程怎么小心,病人都难免舟车劳顿,所以会有些没精神呢。”沈逸仙眯起眼睛笑着,“还请不要怪罪我,夏先生。”
话音未落,沈逸仙就被抓住胸口的衣服,夏春的把他狠狠揪住不放,怒目圆瞪,愤怒要喷涌而出,他低声吼着:“他在哪里?要是他出了什么差错,我不会原谅你,‘大家’也不会。”
夏春松开了手,周遭的陌生人反而向沈逸仙聚拢过来。
“的确我没资格,对你来说相信的主体才比较重要。”沈逸仙的手托着下巴,作思考状,“他叫什么名字。”
平静的面容有了波动的迹象,沈逸仙的余光能看到夏春的太阳穴在抽动。没有多少事情能够威胁已经进入到无欲无求状态的夏春,夏春不傻,知道他突然说这的句话会指向谁。
“邝这个姓氏有些少见,可能只是我才学疏浅没有见到吧。夏先生是学民俗学的,懂得肯定比我要多上许多,还请不吝赐教。”
贺燕山遇刺,惨死家中。
最开始放出消息的是突然出现的新情报屋。消息不胫而走,直到每个知晓贺燕山的人都知道他已经死了。但是贺家毫无动静,让人不禁怀疑起消息的真假。很快,贺燕山的大儿子就出来承认,贺燕山确实死了,贺家会追查究竟是谁雇佣的刺客。
等到贺家公开承认为时已晚,胆子大的早就抢了些贺燕山主导的生意,现下连点肉汤都没有留下。
那就是你。沈逸仙眼底冷得似千年寒冰。再好的谎言都不可能完美无缺,夏春话中的真假可以骗过别人,骗不过沈逸仙。夏春的情绪变幻十分明显,却没有真正防备的姿态。
“这样的把戏用了很多次了吧,为自己生造出另外一个虚假的人格,然后让他背负你的强大。”乌黑的眼睛在他身上不停扫视,沈逸仙后退两步,负手而立,“别人是否相信我管不到,但我不会相信。”
“你的相信与否很重要吗?”夏春面无表情,他没有明说否认还是肯定,态度已经给出答案。
“又见面了。”他说。
夏春身体一抖,防备地看着他。
“这么紧张啊,你似乎很怕我?有什么好怕的,我会吃人?还是说你把我当作了会吃人的家伙?”沈逸仙的笑容具有攻击性,让人看到便能知晓危险。
”那我好像知道衣服为什么会是这样了。”沈逸仙面色不善。
虽然抱着顽劣的心思,贺钟还是不希望他因此生气:“对不起,坏了你的打算?”
“我没打算做什么,没必要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沈逸仙摇头,眼睛盯着远处,“你看那是谁。”
葬礼选的地方正适合踏青,脚下踩着的草坪比厚厚的地毯更舒适,要是没有贺燕山碍眼的遗像就更好了。
沈逸仙所穿的正装玄色为底,上面布满暗纹,在华丽繁琐和便于行动两者之间取了折中,同时兼顾了新式的优点和旧式的美感。腰部的剪裁并非是一块直板,而是掐着沈逸仙的腰身做了剪裁,应所谓“礼仪”的要求,他的左耳又戴上夸张的蓝宝石耳饰,导致沈逸仙穿上这身衣服更像是为了追赶潮流而不是来参加葬礼,引得前来的其他客人频频侧目。
过多的视线沈逸仙瞬间便觉察,没料到这身衣服能够吸引这么多人的注意,他讨厌成为他人关注的中心,在教徒一成不变的超度声里捏上贺钟的手臂,也不管他身上的衣服会不会被自己弄皱:“这是哪门子的正装?”
“我就说我不相信了。”沈逸仙咧开嘴,他只能感受到兴奋的情绪上涌,而不是恐惧。
突然的情绪爆发让他对夏春进行了重新的评估,看来这个被拼命就救治的邝云起对夏春而言是个不能碰到的逆鳞。沈逸仙看着有些失控的夏春,不禁感慨起来关心则乱。
“告诉我,他在哪里,你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夏春慢慢合眼又慢慢睁开,似乎是在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
欣赏他不断变化的表情,沈逸仙一字一顿,念出一个名字:“邝、云、起。”
现下多加说话反而会落入陷阱,夏春仍沉默不言,即使对方真的念出来那个对他十分重要的人的名字。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沈逸仙下船之后马不停蹄继续查继续找,把夏春的情报都摸得干净。但即使如此,他仍旧选择与夏春直接对峙,目的就是为了进一步确认信息的真实性。只要夏春足够沉默,就可以把自己的角色分割成两个,就可以——
“如果每则讣告都这么赚钱,那我早就和死神订下契约了。说不定死神还能替我发我自己的死讯,我可是记得有很多人都关心我的死活呢。”借此大赚一笔的情报屋感慨。
贺钟善意的提醒:“他们关心的是你的‘死’,我倒希望你活得长久。”
谈及生死之事,沈逸仙总是态度轻佻,浑然不在意。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但显然死亡没有给他足够的教训。贺钟猜不到他是怎么死的,创伤后的应激反应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出来,像是寿终正寝重新投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