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博明凶,但远不及贺钟的狠,他在旁边欲言又止,止住之后又想着继续说点什么。
“支支吾吾的干什么,有话说话。”贺钟看了他一眼。
“没有……”这两人有些角度出奇相似,贺博明想着,不愿和杀红了眼的人计较。
仅存在此时的小团体默默把贺钟奉为领导者,只因他刚才下手太利落果决,收刀之后那眼神也还是杀人的眼神,只杀贺燕山一个似乎还有些不够,满身染血的贺钟现在是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危险炸弹。
贺钟留给其余兄弟的印象就是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好在机器是可以控制的,贺燕山给他的枷锁戴久了竟然也束缚住贺钟。就在刚才,机器已然失控,暴起杀人,把操纵机器的人反噬。贺家其余几人能打,却全都不如贺钟狠厉,在搏命的乱斗中注定会失败。贺钟已经对老头子动手,就不会介意多拉几个垫背的,为了保全性命,无谓的争执还是要少一些,这是其他三个兄弟的共识。
在旁的沈逸仙听着听着就和他们认真研讨个中细节,试图把整个故事圆得更加真实可信。
贺燕山彻底断了气,可能只是昏迷,还有抢救的机会,但偏偏没有人给他这个机会。房间内没有不沾血迹干净的人,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这场毫无征兆刺杀的同谋。
沈逸仙又看了眼反应依旧很大的贺束己,状作不经意问贺钟:“你弟弟演过了,他反应是不是太大了,根本没有抓到精髓。”
贺钟瞥了眼贺束己,说道:“他总是那样装不像样子,别管他。”
带着血液的笑容总是恐怖的,贺博明的表情变得复杂:“你还真的敢下手啊。”
“有何不可。别人杀得,贺燕山就杀不得?”沈逸仙绕着桌子走了半圈,走到一个能看到贺燕山身体却看不清他的脸的位置,“只要是人,都免不了一死。又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刀枪不入。你们在怕什么,贺燕山有多少同盟就有多少敌人,瓦解他势力最好的方法就是杀死他,而不是你们那些战线拖长毫无意义的谋划。还是说要提前和你们商量一下?别说笑了,没人会想要自己的成果被别人分一杯羹。”
他的声量盖过贺燕山仅存的气息,把原贺家主人最后的挣扎埋进冗长的话语里碾碎。
共同的敌人总容易创造盟友,敌人不会一直在,盟友也是。杀人的兴奋感随着时间长度而消退,沈逸仙又开始思考起之后的麻烦事,乱麻成团,所知道那点未来并没有帮助3090年的他,还是要和上辈子一样步步为营,身心疲惫。
正想着,贺束己条件反射冷笑道:“朋友?谁和你是朋友?”
可怜的贺束己准时把自己送到了枪口上,没等贺钟动作,沈逸仙三步并作两步,把贺束己踹翻在地。他的尾椎骨被撞到,在那里哀叫连连。
实际上贺博明更怀疑的是,时越要是到了这里还能不能留下性命。贺博明到底讲分义气,时越再贺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是个死心眼的,在这里丢了命得不偿失。
“你真的能下手……我还打算多准备些。”贺逐一有些感慨。
贺钟轻声叹了口气:“你那边还有负责清理的人吗?我的人一半在卜和泽那里,剩下的被老头子支出去了。”
“天黑了。”他说。
“知道,我们又不傻。”贺束己接话,语气很冲。
自从被沈逸仙说演得不好,他就满是火药味,把贺钟之外的人都怼了一遍,倒也知道谁不能惹,谁能欺负。
大半边身子也都染上了鲜血,在一片沉寂之中,沈逸仙轻拍双手说道:“恭喜你,贺钟。”
长方形的书桌用当下的审美来看已经有些老旧,刚好够遮住贺燕山的身体。他站起又跌落,宽大的扶手椅没有接住他,只能让他用卑微的姿势瘫倒在地,用气音发声。
贺钟这一刀做得相当出色,让人失去反抗的力量。贺燕山的血还在流淌,他的身体仍然在起起伏伏昭示着他生命的留存。身旁站着的是他的子嗣,他们只是冷眼看着这个男人的热度不断流失,并不打算真正挽留他并不宝贵的生命。
论心理素质,还是贺逐一好些,至少胆子还没丢。他点了支烟抽上,品味竟和贺燕山如出一辙,飘出来的气味格外难闻。
“又抽这一份?”贺博明受不了的皱眉,“狗改不了吃屎。”
贺逐一装作没听到,走到窗边看已经暗成黑色的外面,借月亮的寒光,用他擅长夜视的眼睛去找窗子和窗帘上星星点点的血迹留痕。
“你……”贺博明语塞,他不知道这个淋了半身血的omega怎么就没有感情波动甚至拍手称快,然后在不经意间加入他们侃侃而谈,大大颠覆了他对omega的原有印象。
上次在花园中见到的那个人也是他?贺博明的记忆有些模糊。
“怎么了。他最后躺下去了,死人得姿势很难改变。”沈逸仙宣扬他的理论。
停下浑身发抖的动作,贺束己用阴郁的眼神瞪向他们两个,终于恢复到平常的模样。
贺家人之间毫无亲情可言,但他们都有着共同的利益,在染血的房间里达成了统一的共识。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一场被提前的葬礼即将开幕。
贺家做的没多少不干净的事,贺燕山的尸体被擅长处理的几兄弟略一处置,死相被调整得格外符合他们定下的剧本。从白天到黑夜,唯有共同处理便宜父亲尸体这件事能够看出几个兄弟之间仅剩无几的血脉情谊。
除开贺钟和沈逸仙,独属贺逐一最平静,他开口说道:“有理。你们打算怎么收尾,老头子死了,他做的事情可还没完。有些生意靠的是他的薄面。”
“他死了明天的太阳也会照常升起来。这问题不用问我,你们心里也有数。就当作他被刺客杀了,举办一场葬礼,告诉所有人,他的时代已经彻底落幕了。”匕首在贺钟手上听话的旋转出花朵的形状,他借着惯性,把尖刀刺进桌面,这是他胜利的旗帜,“杀人很容易,那么杀贺燕山也没有什么难的。”
“哈哈。”贺逐一干笑两声,“怕是只有你觉得最容易。”
“我忍你半天了。”发泄完,沈逸仙走到贺钟身边,“结束了,回去睡觉。”
“回去吧。”
昏暗的室内看不清脸,被血浇淋的地方暗些。贺钟所见的是模糊的沈逸仙,他却带来事情完结的实感。
老大的人能用,但他能吸引的都是莽夫,做事不够精细。老四装久了把自己装废了,没多少可用的人。算来还是老二靠谱。
“随时备着,之后我让他们来。”贺逐一吐出烟气,“我们也难得有这么友好的时候,等葬礼办了又要争起来了。”
“朋友当一段时间那也足够。”沈逸仙说。
贺钟把立在桌上的匕首收起来,留下的痕迹谁又能知道是何时留下的。
“时越不来找老头子?”贺钟问。
“老头本打算清理门户,没让他过来。谁能料到他被门户清理了。”贺博明靠在已经清理干净的桌上,“我都要怀疑他和老头有一腿了,天天汇报估计比回家都勤。”
血液从桌底向四周扩散,不断扩大边界,散落在桌面上的血也滴滴答答向下流去,看着像死去的木头在流血。
握着匕首的手在虚空中又划了几下,还在回味刚才割开皮肤时的质感,贺钟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由衷的说:“谢谢。”
仿佛真正完成一场值得所有人类都为之喝彩的演出,他真诚的向沈逸仙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