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叶敏已经离开了校门，他站在斑马线上，低头看了看表，似乎在等着什么。
陈思虞远远地看见不远处的货车里司机似乎挂断了电话。
他加快速度冲上去，大声地叫了一声：
有女生调笑着。
九月的晚上已经基本上气温开始降下来了。
陈思虞跑得气喘吁吁，在人群中找着那个熟悉的背影。
楚弼挠挠头，
“哦，我来开点药，小周被我赶去帮我找房子了，我借的小旭的司机来的，但他临时被叫走了……咦，这是小虞吗？几年不见怎么混的这么惨啊？”
沈行舟皱了皱眉，示意司机，“停车。”
然后没半分钟，陈思虞那侧的车门被打开了，挤上来了一个人。
陈思虞看见他愣了一下。
陈思虞猛地拉过旁边的一个男生，压低声音问，“同学，今天几号？”
被他拉着的那个男生愣了一下，“16号啊，怎、怎么了？”
陈思虞立马往教室外面冲
“……抱歉。”
过了一会儿，陈思虞又开口，“我救的那个人……他怎么样？”
“他？他好的很，已经回学校上课了。”
陈思虞顿了一下，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他这么想着，男人，也就是沈行舟，已经侧身过来微微弯腰抚摸他的发顶。
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难以察觉到的温柔，“别害怕。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有，但是之前问过了看你的样子好像挺抵触的。
陈思虞顿了一下，还是把之前的问题拿了出来。
“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陈思虞在低着头想着叶敏的事情，突然脸上多了只手，懵逼地抬头，对面的男人已经假装无事发生地把手收回去了。
“……那就先回家吧，反正家里的私人医生也不比这里差多少。”
男人做事比陈思虞想的还要雷厉风行，没要多久，陈思虞就坐上了“回家”的车。
这是实话。
陈思虞向来不喜欢医院也不喜欢生病，连带着闻到医院的消毒水味道都会不舒服。
只是他现在还拿不准男人的身份，僵持了一会儿之后就放弃了，垂下眼睛等着医生嘱咐完再回那个病房。
然后医生露出明显挣扎地神色。
“我们建议那还是留院观察一周，毕竟大脑出什么事都有可能。……如果是觉得没问题了理论上今天下午就可以，小沈先生身上的伤口基本都是擦伤，回去擦点药就行。”
于是陈思虞握住男人的手。
“我看了小沈先生的脑部ct，没有发现有特别明显的血肿，这种情况最大的可能性血肿存在于血管中，且分散分部……这样的情况属于很好的情况，表明失忆只是暂时的，大部分时候自然而然就会恢复了。”
男人低下头，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陈思虞，刚巧和陈思虞抬头的目光对上。
……这小混蛋要是以前也这么听话省心，他能少掉多少头发啊。
“我想尽量试试……谢谢你的关心。”
男人被他笑的又愣住了，嘴角纠结地抿起。
于是等见了医生，听到医生的诊断之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男人的表情猛地变了。
“……大概率是脑内血块压迫神经导致的失忆。”
陈思虞被带着去拍几乎大半天的片子，最开始被轮椅推着，但是在上下楼梯间轮椅实在是不方便，他干脆就扶着身旁的男人慢慢站起来，尝试着走。
他低头看向正在帮他撕开绷带的护士，问，
“小沈先生……是谁？”
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来后的沙哑和少有的沉静。
他揉着太阳穴抬起头，发现自己正在教室里。
周围人在吵着说些什么，有男生在大叫，女生在尖声笑着。
白的刺眼白炽灯亮着，陈思虞抬头，几乎要被刺得流泪。
男人开口讽刺道。
“还挺英雄的啊，被车撞了还知道护着别人，也没见过你对自家人这么在心。”
陈思虞看着他，微微皱眉。
他睁开眼，看着白的一尘不染的天花板，闻着刺鼻地要命的消毒水味，慢慢地扭头打量着周围。
果然是在医院里。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还好，全都能动，他浑身上下好像只有头部包裹了厚厚的绷带。
——
在叶敏出事后，陈思虞曾经在脑内自虐般地无数次复盘当时的情况。
放学正是人多的时候，那个司机要是想正好撞到叶敏又不伤到其他路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往绿化带撞，保证货车撞完叶敏就能强制停住，这样事情的影响会降到最低。
“这位姐姐！麻烦您打一下120！我同学可能有生命危险！”
然后又转头对着另一个人，“这位大哥！麻烦您打一下110！”
被他叫到的两个人都慌乱着打了电话。
叶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被车撞了出去，他感觉自己在地上弹了一下然后又滚出去了一段路，胳膊和腿都火辣辣地痛，大概是被磨破的，但头部和胸腔都被人牢牢地护在了怀里了，以至于他在地上滚了两圈停下之后还能勉强撑起身体。
什么……情况？
然后他转头就看见车头整个撞在绿化带上完全变形的大货车，里面的司机一动不动。他有些被吓到了，无措地左右看看，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低头看向那个突然冲出来抱住他的男生，心里猛地一沉。
【我会让你回到过去。】
【你要做的很简单】
【救下他……然后让他活过一个月。】
“——叶敏！！！”
叶敏愣了一下，回头，然后被陈思虞抱了个满怀。
陈思虞把他的头牢牢地护在怀里，小声地说了句别怕。几乎没要几秒，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撞过来，带着两个人都飞了出去。
在一片结伴说笑着往外走的人群中，那个高瘦单薄的背影如此明显。
——找到了！
陈思虞加快了速度。
他的身后有男生的声音在喊他
“虞哥？虞哥去哪啊——说好一块去唱k的啊——”
“人沈少有要事，别叫啦”
“巧了巧了，老沈你也在医院啊，幸好你在，不然我今天得打车回去了。”
沈行舟心情却没那么好。
“楚弼你怎么在这？你助理呢？”
沈行舟语气不太好。
陈思虞却悄悄舒了口气，放心了。
车在快要开出医院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在后面喊了两声沈行舟的名字。
陈思虞有点不适地动了动。
他觉得沈行舟靠的有点太近了。
“沈……哥哥……太近了。”你这样让我感觉你下一秒要亲过来。
男人卡了一下。大概在他完全没有设想过自己某天要回答陈思虞这样的问题吧。
“我是……你哥哥。我叫沈行舟，你是沈子虞。我们算同父异母的兄弟吧。”
……沈行舟？
司机在前面开车，陈思虞和男人并排坐在后面。
“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男人突然开口。
……但这幅懂事的样子让男人觉得心里被戳了一下。
他第一次发现他这个无法无天的弟弟乖起来居然这么可爱，看起来软乎乎的，让他想捏一把。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上手了的。
但只一秒，陈思虞就猛地清醒过来。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确定自己正在教室里——虽然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教室。
似乎已经是晚上放学了，所以教室里很吵闹。
“下午就走。”
男人微微皱眉，“别任性。”
“消毒水的味道闻的我不舒服。”
男人忍不住这么想。
“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陈思虞问。他其实想去看看叶敏。
“失忆……会导致性格变化明显吗？”
对着片子苦着脸努力找血肿的医生抬头，表示这题他会，“人的大脑是很精密的仪器，任何刺激都可能会导致性格变化，普通的蔓延至神经的炎症、以至于脑血栓后期，都有这样的可能。”
然后医生放下片子，决定不为难自己了，
“……你……很不舒服的话没必要勉强自己……要是导致身体出问题了可别哭。”
男人看着他丢下轮椅，声音冷硬，明明是关心的话语偏偏说的像是在训斥公司的员工。
陈思虞扶着他伸过来的手，对他笑了一下。
男人和护士都愣了一下
陈思虞抬头，目光从护士转到了床边站着的男人身上。
“这位先生，请问你是？”
这是跟着男人进来的护士也反应过来了，她快步走向前，想要帮陈思虞换个点滴。
“小沈先生，请抬一下手。”
下意识抬了手能让护士更方便的陈思虞顿了一下。
有人说着话慢慢走近，然后病房的门被拉开，陈思虞看了个穿着西装有些眼熟的男人，以及跟在他身旁正在和他讲着话的护士。
男人皱着眉，有些严厉烦躁，然后他转头和睁着眼的陈思虞对上目光，突然就愣了一下，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欣喜，然后下一秒又猛地沉下脸。
“不错啊，这就醒了，真是命大。”
但是路实在太窄了，即便是已经知道他的前进路线想要避开太难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赌这辆货车速度还没有完全飙起来，从起步到撞上不到40米的距离不够车加速，护住重要器官硬扛这一下。
……当陈思虞醒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赌赢了。
叶敏浑身都在痛，但目光就是不敢离开地上躺着的人，他想起少年抱住他时低声的那句“别怕”，忍不住用手握住他已经有些冰冷的手，尽力捂热。
他在心里祈祷：
……别出事、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沈子虞……怎么是你？喂……沈子虞！喂！”
陈思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叶敏推了他一下，然后就看见鲜红色的血液从他身下慢慢流淌了出来。
叶敏慌了，他不太敢动他了，就看向周围慢慢聚集起来的人，随手指了一个拿着手机的年轻女性。
——
陈思虞睁眼的时候感觉很吵。
非常的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