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意的瞥过眸子,不去看他,“你丑到朕了,别看朕,不然把你的眼睛挖了。”
他并不在意的继续说,态度依旧温和又强硬,“太上皇,您该进殿歇息了,外面冷。”
他完全不怕我。
就像是他一样。
可原云一转过身,那张脸平平无奇到甚至丑陋,大概只有那双眸子些许看得过去。
我让他戴上面具。
我打量着他,大抵是疯了,看上个这么丑的老男人。
说,“来朕这里当个男宠……朕保你荣华富贵。”
原云明显一愣,他急忙开口,“在下已有妻儿,夫妻和睦……”
“父皇……父皇……你没事……”
他的嗓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隐隐含着悲戚的痴狂。
我此时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我努力回想昏迷之前……原云。
指尖猛然摸到人皮面具的沟壑。
我瞪大了眸子,问他,“咕……你……到底,唔,是谁?”
然后是黑暗。
然后我随意的抬眼,看见模糊的身影。
是惊朗的。
他来接我了。
他还是别哭了吧,一个皇帝哭得像个失了男人的寡妇,那算什么?
会有恶鬼来接我,我虐杀的人会拉着我,流着血和碎肉扯我下地狱。
我期待见到他们。
耳边又是侍从们的尖叫。
我不怕疼。
此时只感受着身体的不断抽搐和血液的涌出。
我又想到君信和君欣,猛然添出几分笑意。
然后毫不犹豫的,抬头,一饮而尽。
毒酒划过喉咙,灼的喉咙发疼。
君辰杀人成癖、嗜血成性怕,当得起天打雷劈。
我笑够了,侍从们开始慌忙的走动起来处理情况。
我抬眸看了看他们,一时感到无趣,垂眸又看手里的毒酒。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我又猛地的甩开手。
又过了许久,我才哑着嗓音开口。
我笑得呼吸都不均匀。
我夺了父皇的位,杀尽了兄弟,肏了自己的儿子乱了伦理,残暴行事杀人取乐。
生的几个东西也都是一般货色。
不愧是我的女儿。
君欣的母亲是杨妃,杨将军的亲姐姐,她痴恋君信,君信也便利用她集权,也难怪杨将军会陪着他造反。
杨将军虽然平时对我的做法颇有些微词但还是算得上忠心耿耿,倒也是陪着君信胡闹了。
我捏着酒杯轻轻摇晃,那酒杯里有毒药,自小被毒到大的我几近一下子就识出来。
倒是有些诧异自己的大女儿为何要下毒杀自己。
我这宫殿的人都是君信精挑细选和我信任的人,几近收买不到人,大抵是收买了许久才找到这个丫头的软处,找了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我含笑看着她,她看了我一眼迅速的跪下,几近不要命的磕头,额头上猛然撞出来血迹。
只是一瞬间。
“太上皇饶命啊!”
然后一个人晃悠着酒杯,平静的看着手上的酒液洒出几滴,打湿了如玉莹白的指尖。
我又垂眸看着那侍女,那侍女低下头跪着侍奉,此时已经有些被我看的瑟瑟发抖。
“陛……太上皇,您,您,再来一杯?”
我看见了他。
在御花园的远处遥遥看见他的身影,我一愣,然后跑上去,身后是宫人焦急的嗓音。
那人身姿稳健,身着佩剑,穿着一身劲装面上有面具。
我不由得啧了一声,不回答,外面是寒风,哪怕身着裘袄也依旧冷,冷的我面上都似刮出了刀口,手里的温酒已经凉了。
我看着他身上侍卫的服装,转身离开,只留下轻轻一句,“去殿里守着。”
我厌恶极了身边有过多的人伺候,偌大宫殿只有几个侍女,又一壶温酒被送上来,我让侍女再温一壶酒给门口守着的原云。
他却不怎的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似乎从来不知道忤逆我的人的下场,甚至还常常把那张脸对着我。
我倒胃口的看着他转过身来,抿了一口酒掩饰眉目间的嫌弃。
“太上皇,您……?”
“那便来朕这里做侍卫。”
按照我的性子,我应当是直接把人虏去根本不会在意什么妻儿的,可我看他的身影猛然与那人重叠,克制不住的,不想再让他……恨我。
之后的日子也是平常,只是目光时时落在原云的背影上。
我如梦初醒。
……
我睡了许久。
很久才睁开疲惫的眼皮,慢慢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床边憔悴的君信,他定然好几日没睡了,此时猛然惊醒,抱住我哭。
“叫什么?”
“在下……原…云,是皇上招募来的武林侍卫……”
他的身材真的很好,简洁的衣服勾勒出精壮的身材,高大又气势凛凛,嗓音不卑不亢。
我笑着抬起手臂要他抱,又猛然凑近看见,是原云。
我看见他的眼神,带着狂热的情绪,焦急的,复杂的,痛恨的,深爱的……
我疑惑不解,此时猛然有了想生的欲望,我的手摸上他的脸颊,然后蹙了蹙眉。
油锅、刀山、火海、剥皮、腰斩、车裂、俱五刑、凌迟、缢首、烹煮……
我都期待着。
我期待见到定会拥着我,一起烂在地狱里的惊朗。
我在想着,君信一定会哭的稀里哗啦,不……说不定他恨我呢。
天下自然不会为我哭泣,他们会笑会叫,会拍手叫好。
我的葬礼上定然只有君信会为我哭泣。
胃部开始翻涌发疼。
我感受着嘴里不住涌出来的血液和疼痛,又开始笑,血液模糊了嗓音,我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笑声。
“咕噜……哈哈哈咕……唔咕……哈哈哈哈……”
指尖摩挲着。
没意思了。
一点意思也没有。
君信爱上他亲父亲,杀了他的弟兄,夺了他父皇的位置,平时里没什么印象的女儿也是造反,恋亲弟,杀亲父。
看看,都是一样的东西。
我颇有些自豪的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珠。
君欣喜欢君信,君信喜欢君辰,这般,不便是有杀我的理由了吗?
我猛地嗤笑出声,越想越好笑,然后捂住脸开始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朕这是生了堆什么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不愧是朕的孩子,哈哈哈哈……”
长公主。
君欣。
我略有耳闻她似乎是……痴恋于亲弟弟君信。
“奴婢,奴婢是受人指示,是长公主她拿奴婢的家人威胁!”
“求求太上皇饶过奴婢家人吧!”
她磕头的声响很大,大到破碎,血迹在地板上蔓延。
我没有说话,眸子有些冷然,又猛地嗤笑出声。
“再来一杯。”
侍女颤抖着,恭敬的将酒壶举起又要斟酒却猛然看见我指尖捏着的酒杯,里面还满满当当,一滴未进。
我的嗓音有些颤抖,盯着他,道,“面具,摘下来。”
他一顿,跪下行礼,许久才拿下面上的面具。
我让他抬头,嘴上命令手上却直接捏住他的下巴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