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正是与孟修士师出同门的弟子,南延宫玄霖子之徒李劭,以及潕水派韦长老之子韦九堂,一人身死道消,一人下落不明,还望孟修士给个答案。」
「此事确实与魔修有关,」孟斩点头,「但并非连教主所授意,更准确的说,是魔教中欲陷教主於不义、并趁机篡夺教主之位的贼寇所为。」
他看向身後的云宝琴,对方立即向前一步,朗声道:「主事者为我教副教主郑旧容,教主已经发布下祭天令,一见此人及其部众,不能生擒便当场诛杀……至於韦修士的下落,据我等猜测,为了成功混入秘境之中,那魔修使用的人皮,估计正是用韦修士所炼制。」
孟斩将幻境之中,连雨歇助他成元婴之事概略提过。
「之後我便暂住在魔教宫内,受到连教主好生招待。近日却听闻仙门与魔教素有误会,是故特地前来解释,望两方能冰释前嫌,切莫为流言蒙骗,沦为他人刀剑利器。」
孟斩端坐身体,僵硬着颈子,强迫自己不往南延宫方向看去──一踏入帐中,他就瞥见了师尊和师兄,只是一眼,心中的思念几乎泛滥成灾。
若是做为人质震慑他们也就罢了,可依这架势,魔教竟是打算让这青年坐上主位?看他身後立着的一排黑衣人,各个魔气浓郁,极尽凶神恶煞之貌,有好些更是眼熟,不正是魔教的教使与护法麽?!
连雨歇又想搞什麽花样?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人都是又惊又惧,如临大敌,脑中充斥着这句质问。只有南延宫门人那处,投来的是担忧的目光,但心下猜想却都相差无几──恐怕魔教是以这弟子做饵,在其身上下了恶毒咒术,甚至逼其自爆灵力──虽说对在场诸修士并无任何威胁,但做为警告,已是极其侮辱。
听到声音,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出声者为一面貌英俊,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是居寒宫掌门全真子符居浩,他厉声喝问:
「魔教要将我路真人魂魄扣押到几时?」
云宝琴大惊,「教主,万万不可,如今林教使不在宫中,若是将我等调离,有心人士正可乘此机会,攻破禁制。」
「多虑了,」连雨歇嗤笑一声,「你以为他们当真是来除暴安良?做就是了,去吧。」
即便担忧,但她相信教主的判断,云宝琴不再劝阻,领着孟斩回到他原先居住的屋子中。经过几番修葺後,被他狂化时破坏的不成样子的房间已经恢复如初。
无意间往左看去,他才发现自从递给他纳阳珠後,易寒就没有回位置上,而是往後退了些距离,静静的看着他。
他把珠子用衣袖仔细的擦一擦,假意要归还,走到易寒身旁。借着衣袍遮挡,他握住了对方的手,易寒立刻紧紧回握,神色担忧。
「师尊师兄,我很好,没有受伤,很快回来,莫要找我。」
「阳气竟如此充沛……这也难怪了。」
司鸿苑点点头,似是信服,「若不是这些误会,我等原先便没有与连教主为敌之意,只是如今郑旧容已非单纯的魔教叛贼,同时也是许多仙门的仇敌,望教主捉到人後,能交与仙门共同审判,仙门也会派出人手,清查他的下落。」
「若能得到各位相助,自是甚好,只是此事重大,待我禀报教主後,再由连教主定夺。」
「放在上面吗?」
那手的主人问。他的声线淡漠,听不出情绪,手指却微微颤抖着。
「嗯?对,放进来就好。」孟斩回过神来,对方指尖一动,捻在指头间的浅橘色珠子就落入他的掌心。
司鸿苑反问。
「是,」孟斩举起左手,手掌拢成碗状,右手聚气於掌心上划出一道口子,血珠登时争先恐後冒了出来。「请借在座纳阳珠一用。」
比起人类,妖兽对阴阳之气要更加敏锐,是以尺默、迟璃沾了他血气便能瞧出他是纯阳之躯,而人类肉眼却分辨不出。
孟斩侧头看向云宝琴,女子摇摇头。「事发已久,对方又隐匿踪迹,难以追查,只能等抓到郑旧容,再行拷问。」
「依你所言,尚有许多疑点,」司鸿苑忽然开口:「魔修的叛徒为何坚持要取他俩性命?若想栽赃陷害,随意寻找外出游历的仙门弟子下手即可,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司鸿掌门此言甚是,」孟斩颔首,「因为指使手下四处作乱才是郑旧容栽赃的意图,而派人至秘境中,却是为了杀我。」
「哥,让我去说吧!」
若是完全交由连雨歇,他肯定不会给任何人好脸色,一不小心,仙门就会认定教主在挑衅,越描越黑。
连雨歇和云宝琴都转头看着他,就在孟斩以为对方不会同意时,连雨歇却笑了。
她一说完,潕水派那处便起了骚动,孟斩看去,一中年男子陡然站起,神色悲戚,面前的桌椅已碎裂成粉状。
「能找到,是谁做的吗?!」
韦长老咬着牙,颤抖着声音质问。
可他怕自己露出端倪,被身後魔教众人察觉,禀报连雨歇,所以硬是压下快炸开的渴望,只专注在眼前。
毕竟亲哥的可还在他脑中回荡不去啊!!!
「你说流言,」司鸿苑缓和道:「那麽,我们便一条条来核实罢。」他衣袍一挥,桌上纸卷便被拂开,上头字迹於空中跃动。
因此即便三楚门掌门司鸿苑面带微笑,邀对方入座,银鎏金双龙带的符文却隐隐突起,色泽加深。其余符修更是睁大双眼,尽力探查出孟斩身上,哪怕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无处不在的敌意,孟斩自然也察觉到了,他很是无奈。这场景怎麽看怎麽像领导突然出现在聚会现场,把玩得正嗨的员工们当场吓尿。
他率先打破宁静,抬手抱了抱拳,「司鸿掌门,小可乃南延宫弟子孟斩。数月前,阴错阳差之下,救了被魔教叛贼追杀、身受重伤的教主。当时情况危急,不得已,教主带我入紫金幻境。」
毕竟要与各家大门见面,孟斩在仆从的服侍下,换上一身素面暗纹衣物。
腰间挂好法剑,长发束起,头戴月白道冠,周身盈满灵力,又变回初来乍到之时,与这处格格不入的小修士了。
魔教教主狂妄自大,喜怒无常,拒绝出面是意料之中,但来者是南延宫被掳去的弟子,这就是意料之外了。
他将写了这段话的纸条塞到易寒手里,摸了摸师兄的小手,果断的分开回到原位。
「既然如此,三楚门没有其他异议了,」司鸿苑看向下头端坐的各家大能。「不知诸位可还有疑?」
「居寒宫有一问。」
孟斩道。
底下传来窃窃私语声。
比之初时,气氛显轻松许多,见事情似乎朝着好的方向顺利前进,孟斩心下松了一口气。
「多谢这位师兄。」
说罢,他转向正前方,刻意忽略那边。举起手掌,将那吸饱了鲜血,发出萤萤光线的纳阳珠展示给所有人看。
立刻有人反应过来:「纯阳之躯?」
纳阳珠能吸取天地间少量阳气,祛寒辟瘴,但功效低微,用处不大,仙者佩之,近似於寻常人家给小儿携带的护身符。
他话音落下,众人却不敢动,一者,纳阳珠是初阶弟子们的饰物,长老们几乎不可能还带在身上,二者,谁知道纳阳珠是不是也是魔头毒计之一?说不定沾了他的血就要爆炸。
孟斩等了一会,眼前伸出一只骨节分明,指腹中生有茧子的手。
「这是何意?」
「在场应当有诸多长老知晓,当日我在秘境里中了魔修的恶咒,几欲身亡,幸而遇上机缘,才得以活下。」孟斩说到此处,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易寒,又急急把目光拉回。「至於不惜用恶咒,也要取我性命的原因,则是因为连教主身上的阴寒咒术,需要我的血液做为引子解开。」
「你的血液?」
「言织回来了吗?」
「秉教主,言护法已在堂中恭候多时。」
「好,」连雨歇沉吟片刻,「你与言织、邢天悟各带自己底下人手,送孟道长下山,务必护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