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皆静,顾怀逸心跳一声快过一声,脑中突然串起无数线索,突然明白了眼前人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情谊。不动如山全成了笑话,他呼吸也为之放缓,只见轿辇上那人似乎也有所感,先是粉嫩的指尖搭在纱幔上,纤指一抬,隔着清寂的一片天地笼起这唯一的阻障。腰带动红袍,层层叠叠的锦缎折来靠楼的这边,缓缓压下去,终于献出那张浓情极盛的美人面,眼尾扫上暧昧的豆红,清冷不存,留下无数风流。
沐秋看顾怀逸须仰视,他要看他,因衣物束缚再露不出修长的颈,脖颈两侧的皮肤全妥帖温热,藏在这几十年内最为厚重繁复的花魁服下。
“怀逸。”
巡街的队伍很长,轿上的花魁处在队伍中央,顾怀逸厌倦了浮华软红的架势,随便找了个雅致的酒楼,上视野极佳的三楼。三楼雅座的妙处便在窗户的设计,他心思不痛快,随便点了壶日照雪青。
昔日宠冠六宫的云贵妃未入宫时便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景王作为云贵妃唯一的皇子,容貌也继承了母妃的全部优点,年幼时隐瞒身份偷偷出宫,不知叫多少公子小姐侧目倾心,美人对他的吸引力还不如紫檀茶盏中上下浮动的雪青叶。
窗外喧嚣的人声突然停了,这一瞬天地间唯有远方阵阵烟花绽放、近处巡街丝竹声声。
狡黠的美人军师眉目微弯,极难得的露出一抹浅笑,他终于将顾怀逸永远深藏眼底的浓浓恋慕抛散在日光下。
而他早就爱他。
月上柳梢,霜湖与玉楼坊一片全蒙上一层清辉。丞沅楼三楼雅间,临窗坐着一位公子,说是金相玉质也不为过,墨紫这般颜色原本极难穿出风姿,身段容颜稍逊就落入俗套,在他身上却极妥帖地作衬,翩翩君子,矜贵无双。
他略一侧目,将目光投向突然寂静的街道,巡街队伍正中央有一软轿缓行,梨花木的轿辇无顶,两侧窗棂设计得极低,现出里头身着繁复红袍的长发侧影,花魁的华服极尽繁复,除却外裳,里面的内衬与纱衣交叠,零零总总共有六层之多,如此繁复奢艳,美得动人心魄。从顾怀逸的角度,只能从飘逸的暗纱缝隙看到凝脂般泛着清辉的下颌与蝶翼般卷翘欲飞的睫毛。
顾怀逸心中一紧,对那身姿再熟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