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远远看见那双澄黄色的兽瞳，甚至能看清楚那周遭绉纱一般的瞳仁，像是宝石，冰冷而美丽。
“嘘——”
旁边传来轻轻的声音，李眸儿一惊，回身看见陈介然不知何时翻身坐了起来，手里也握着把刀。
而且是远远打过照面的老朋友，她带着颜真卿逃难之时，就遇到过它——领着自己的虎群，在山林间游弋。
果然，它背后又出现了两只稍小的身影。
三只……四只……
她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声响，陡然警觉起来。
不对劲。
她似乎眯的时间太久了一些，天刚蒙蒙亮，山林间涌动着不详的雾气。
“防止熟睡，”陈介然解释道，“这林子里面有山魈，晚上要是一睡过去，那就是真的过去了。”
李眸儿皱着眉点头，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是一个山背面的坳处，挡风避雨，她抱着手臂坐在最外围。仔细听着林子里的动静。
时旭东：“？”
他想了想，嘴角勾起点笑：“还有，帮我跟他说，估计我是要多判几年了。”
杀害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五到十年。
陈介然回神，赶忙要谢救命之恩，但是时旭东侧身避过了他行的礼。
“这一只才是我的……时都头？”
时旭东的身影从山岭上出现，正把硬弓背回背后，从岭上跃下来。
他走到近前，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们：“为什么不点火？”
陈冬还年轻，他已经老了。保不住阿宝，若是再保不住陈冬，他真的愧对家族宗亲。
陈介然知道自己无法抗下这一掌的威力，闭上了眼——
一支箭，狠狠凿入了老虎挥下的巨掌，去势不减，几乎将那只猛虎掀了出去。
最当头的陈冬一刀劈砍下去，那虎吃痛，挥爪就要拍下。
然而就在此刻，他的刀像是卡在了骨缝里，怎么都拔不出来。
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他要死了！
这就是节度强调的灵活机变吗？可是……该怎么办？
“我等看不见，敌军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趁夜爬山已经疲惫了，”陈介然说，“不若让大家伙儿都休息一下，也好养精蓄锐，明日清晨，若对方来犯，才能有力气将之杀退。”
“也好……”李眸儿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还有陈冬，还有其他的将士，都静静地等待着，目光专注。
她没有发现，鼾声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放得格外轻的呼吸。
陈介然比了两个手势，拍拍李眸儿的肩膀，示意她靠后，他跛着脚往外走了几步，身影嵌在晨雾里。随着陈介然的摆手，旁边两队迅疾无声地扑了出去，宛如一把巨钳，钳制住了虎群的来势——
老虎是独行的动物，如果成了虎群，那就意味着这个地方的人烟凋敝到了一定的程度。
李眸儿的眼睛不错珠地盯着那被人味道吸引而来的老虎，杵着刀站起来，另一手伸向背后，拔出了自己的弩。
不能惊动，必须一击即中。
在雾气之中，逐渐出现了一道庞大黑影。
厚厚的爪垫挨在枯枝败叶上，只有些微的声响，若非这些枯枝被踩碎时的噼啪声，李眸儿都不一定能察觉到。
一只成年猛虎。
“眸儿姑娘，吃点水不？”陈冬在后面问。
她摇头，仍旧在原地戒备着，直到后面传来渐次的鼾声，似乎枯枝的尖刺和箭竹也无法影响他们的鼾声。
在规律的声音里，李眸儿也有一些昏昏欲睡，把旁边人的刀拿过来，杵在地上，挨着刀把眯了一小会儿。
“既然青折已经知道了叛军的动向，我就不回去了，”时旭东说，“让他放心，我会尽快把颜老送到……怎么了？”
怎么陈介然和李眸儿都这么看着自己？
李眸儿：“你老婆要跟人跑了！”
李眸儿哑然。
他似乎只是这样一问，没有过多说什么，指了下那只虎爪中箭的老虎：“这只归我，你们有意见吗？”
众人摇头，时旭东就对李眸儿道：“你帮我带回去给青折，虎皮暖和。”
陈冬大口大口喘着气，等到虎群三三两两躺在地上，这才像是回过神一样：
“眸儿姑娘，好箭法！”
李眸儿也格外诧异，她指了下旁边眉心正中插着箭，躺在地上抽搐着的老虎。
“松手！”旁边有人推了他一把，让他松开刀去，自己挡在了面前。
“叔！”
陈介然跛脚之后，从没有走得这么快过，几乎是本能般冲上来，把陈冬推开。
在军中老兵的带领下，他们谨慎选择了过夜的地方，用粗布隔开身体与地面，并铺上些干枯枝叶和箭竹。
李眸儿试着躺了躺，有些扎人。
“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