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攀卢杞的线,又想要好名声,现在不得不杀他,又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然后把罪推给卢杞,推给自己的夫人,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从中间摘出去。
郑叔则活得也太拧巴了。
郑叔则脸色稍变:“绝无此意!”
“你替卢杞说什么好话,我早就把他得罪光了,他巴不得我死,”沈青折冷着脸说,“是他让你杀我?”
郑叔则不敢开口。
又是他?
“拙荆与卢相同出范阳卢氏,她这段时间日哭夜哭,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当日颜鲁公公车架到了东都,我也拦了,但也只是拦上了一拦。本要强行将颜鲁公留在东都,只是……只是……家宅不宁啊。”郑叔则说,“拙荆对我说,若我要逆着卢相的心意做事,岂不就是打范阳卢氏的脸?我……我能有今日,全仰仗着她,没有别的办法。”
“他在我茶杯里下了药,”沈青折把另一只手也给他玩,“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也幸亏郑叔则是那么个拧巴性子,虽然怯懦,也没丢掉自己的底线。
时旭东沉默了下去。
“节度见谅,实在是事出有因。”
沈青折看着他,又看了看外面,门紧紧关着,屋内光线昏暗,可以看到太阳光投下来的影子,勾出了侍卫的高大轮廓。
“既然如此,你也让我明白一些。”沈青折把视线挪回他身上,“为何要关我?”
沈青折小声说着气话:“我们眸儿也姓李,这皇帝李括做得,眸儿也做得,待我襄助眸儿,杀上东京,夺了鸟位!”
“不叫德老师了?”
“他缺德!我估计他答应我让我当宰相也是骗我。”沈青折忿忿,“这什么电信诈骗手段。”
还雇时小狗把他又揍了一顿。
然后时小狗非常开心,开心得沈青折想敲他的狗头。
还有小德,说好的一万人,拉拉杂杂算上厢军也不过六七千的配置,其中泾原的兵一个都没见到。
时旭东挨着他的肩膀坐下,攥住了他的手,格外的冷。
“你好久没回来,我有点害怕,”时旭东说,“我们回去吧。”
沈青折摇头,臭脸程度和哥舒曜平时有的一拼:“我倒要看看卢杞能整出什么花来。”
他茫然:“那要怎么说?”
“回去好好想想,再拿个方案出来。”
郑叔则失魂落魄地走了,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所以“方案”是什么?
郑叔则纠正:“……是招待。”
“是软禁,”沈青折也纠正,“那你跟卢杞怎么交代,就说你把我关起来了?”
“说你死了。”
进来了一个人,是洛阳留守郑叔则。
沈青折只是冷冷看着他。
他见沈青折醒了,有些意外,随即低声道:“某与沈节度一见如故,想要留节度多住几日。”
“那你现在想要怎么办?杀了我,还是放我走?”
郑叔则又不敢说话了。
“就这么把我关着?”
“说。”
“是,是……”郑叔则捂着脸,“节度莫怪。”
“你,”沈青折长长叹了口气,“算了。”
他连着说了好几个“没有办法”,又看向沈青折,对方却仍旧是肃着一张脸,没有丝毫被打动的模样。
郑叔则只好继续道:“所以今日也是一样。卢相说是要把节度留在洛阳,这次我没办法推脱,只好委屈节度。”
“留在洛阳?”沈青折看着他,“活着留也是留,死着留也是留,对么?”
郑叔则坐在了榻上,斟酌良久才说:
“因为……卢相。”
“卢杞?”
“我好害怕……要是我见不到你了,死了……”
“别说这种话。”
“别忘了我。”沈青折说。
时旭东觉得这个才是重点。
但他不敢说,硬是憋着,捏着沈青折的手玩来玩去。
沈青折破口大喵无差别攻击了一番,平静了下来,没什么力气地挨着时旭东,任由他玩着自己的手。
小德说在路上了,马上一定。
沈青折回家咬枕头,骂小德为什么筹集军队还要分期付款,玩呢儿。
然后川蜀猫被北京狗纠正了儿化音。
时旭东刚刚在外面听了全程:“生气了?”
“这一路上气没顺过……”
哥舒曜又傲又臭脸,没少给他气受,要不然也不会先后走了;然后就是不可避免地遇到了越昶,不知从哪里知道德宗给他送肌肉男的事情,明嘲暗讽了一番,气得沈青折说天底下肌肉男都死光了他都不会正眼看越昶一眼。
“青折?”
声音从窗外传来,沈青折抬眼,看见时旭东在窗户边,正轻手轻脚地把窗子关上。
不知道怎么绕过防卫潜入的。
沈青折笑:“就这么说,他信吗?他肯定要你把我的头带回去。”
居然让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郑叔则有些被震住,要不是信还在自己那里好好待着,他都怀疑沈青折是不是偷偷看了。
“一见如故?”沈青折说,“我怎么不觉……咳咳……咳咳……”
郑叔则赶忙递了水来,但沈青折看了一眼,没有接,任凭他端着茶水的手悬在那里。
他笑了两声:“留守的茶,我是不敢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