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夜深露重,时旭东给他又加了层衣服:“要不要背你?”
沈青折幽幽地说:“古王公虽不道,未尝敢以人代畜也。”
他还在想今日罢市的举动,还有李括的心思。
时旭东看着他神思不属,可能又开始思索一些局势问题,开口:“你不困的话……我们去鬼市吧。”
他说完这句话,总觉得沈青折的猫耳朵都支起来了:“坊内的鬼市吗?我还没去过。”
时旭东犹豫再三,又说:“别种山茶了。胡商说这批花种有鸢尾,还有金莲花。”
山茶开得饱满、匀称,命贱好养,很多人嫌它俗艳。
但沈青折还挺喜欢的。
然后上前拉住了他的小手,一副要把臂同游的架势。
陆贽心里大呼不妙!
沈节度断袖。
“我找了胡商,他们正好有一些花种,”时旭东说,“是我们见过一次的那队胡商。”
“缺了一颗牙的小女孩?”
时旭东点头:“镯子也是从他们那里买的,叫青石冻儿。”
他没来得及跟时旭东说,旁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陆贽行了礼:“沈节度。”
看到他身后人,陆贽忽然眼皮一跳,这不是那个买了所有柿子,还瞪自己的那个人吗?
拆房子?
“哪里的节度使?”
难道是叛乱的朱泚?他隐约记得对方在长安有宅院。未叛之前,每年秋天出去打仗,其余时间都在长安住着。
“因为天冷,不方便开工么?”
牙人向沈青折又一拱手:“郎君有所不知,近日是招不到人的。这城内若要做工,一般是雇了浮寄户来。但最近恐怕是缺人得很。”
浮寄户,也就是长安城内的流动人口了。
“以为什么?”
“我们要找到那种当地蛇头,对一番暗号,然后眼镜被蒙上黑布坐上马车,再转乘船,进入到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狭窄溶洞里。爬行一段,然后豁然开朗,看到一个金碧辉煌的交易场所,连地板都镶金砖……”
时旭东咳咳咳,虚拳于唇,挡住自己的笑。
“牵好,别把我弄丢了。”
时旭东一路都没有放手。
鬼市名字唬人,实则是开在坊内的一处夜市,以往多半是交易干柴一类的生活必需品。
时旭东脖子上还有鲜明抓痕,都是沈青折留下来的。
始作俑者略抬了抬腿:“起来,重死了。”
时旭东不动,在满屋鲜香味道里这么痴痴看着。
“……说点我能听懂的。”
他就笑:“不用背。”
说着把手伸出来,插进时旭东的十指,牢牢紧扣。
“白天的东西市没有开,今天应该人会多一些,也会有花种卖,”时旭东说,“我是想能不能找到都料匠。”
也就是大唐包工头,帮他们搞装修。
沈青折:“走。”
因此院中有一小块空地,不知道种什么花好,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山茶。
但时旭东总觉得这花意头不好,一到花期整朵整朵往下掉,太惨烈了。
这种家庭大事,沈青折一般都不管,点头:“嗯。”
沈青折看着自己手腕上一直戴着的金镯子,嵌着青色松石。
“青时”,他把这个名字在心里一念,有些好笑:“噢……”
他家时小狗这些小心思,真的是……
沈节度对自己说:雪夜一见,至今难忘。
他还拉自己手。
沈节度,不会,真的,看上自己了吧。
时旭东阴着一张脸,冷冷看着他。沈青折脸上露出几分不掺假的惊喜:“陆学士,好巧。”
陆贽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不该出于礼貌叫那一声。
但是那剑南西川的节度使已经靠近,宛如看见了猪要出栏的农家主人,笑着说:“素闻敬舆大才,一直没有机会私下交流一二。”
“叫马琳,大历年间便已过世了。”
“马琳?马璘?”
沈青折回想着这个名字,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原来如此。”
“当然,若是二位实在着急,也可雇些农户,或是城中游散小儿,只是他们对这行当不甚熟悉,也有偷了主家东西便跑的先例。”牙人诚恳道,“不如等一等,到三月,自有都料匠带着熟手来。”
沈青折问:“那些浮寄户都去做什么了?为何招不到人?”
“陛下要另修个殿,民夫不足,便征了大半浮寄户去。至于剩下的么,也都被征去拆房子了,”牙人努力回忆道,“听说是……是一位节度使在京城建的房子。”
他的猫猫,在编故事的时候想象力永远这么跃进。
他们跟着人群往里走,寻到了一个面善的牙人,问装修的事情。
“两位郎君,如今就算是找着都料匠,再寻到合适的料材,也得三月才能动工。”
今日因为罢市,不仅仅是售卖的种类增多,坊内居民也都汇聚到了鬼市处,人流如梭,摩肩擦踵。
也有可能是鬼市没有专人管辖,因而也不用交除陌钱。
沈青折看着一连串的灯笼,照得整条街巷恍如白昼,有些失望:“我还以为……”
这个角度看青折也好好看。
沈青折嫌沉,但又推不动狗头,干脆放弃,感觉腿上像被盖住厚厚毛毯一样。
“罢市了,花种从哪儿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