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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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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爱生忧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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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碳也是德宗给的吧……咳咳……”

时旭东把他往怀里又拢了拢,听他慢慢地说话:

“家里好空,要挂一点字画,挂翠环画的就行,她一开始画的王八好可爱。还有,换个新帷帐,这个颜色好旧,开春了买几盆花回来……”

这是他们买下来的那间二进宅院,还没来得及添设家具。

像是流浪狗把他叼回刚搭好的窝棚里。

这样家徒四壁的装修风格中,铜制的暖炉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一点烟气都不见。

时旭东又要凑过来亲他。

沈青折避开了一点,没让他亲:“我昏了多久?”

时旭东顿了顿,才说:“现在是初四。”

沈青折趴在床上,让时旭东给自己换药,一边问。

“她问你要不要停办女学。没有几个人愿意送女子上学的,能去做工就直接做工了,现在是用纺织厂的钱倒贴,”时旭东说,“停办之后,仅有的几个学生,教师可以上门教课。”

“……这一步步子还是迈得太大了,”沈青折思考着,“是我的错,没考虑周全。”

几个人又笑闹成了一团,把卢杞的话题飞速抛开,又聊起了薛涛行纪。

“某这根簪子便是仿着画上新打的,好看么?正巧明日元宵戴出去。”

簪子被放在猫丰厚的皮毛上,被极有光泽的猫毛衬得愈发流光溢彩。

“他那样也能去乐坊?”

几个女孩儿发出一阵只可意会的大笑。

小娘把怀里的乌云踏雪举高:“他那是活该。咱们小狸都明白知恩图报,是不是?”

他被时旭东捞起来了一点,抱在怀里。

屋里很暖和,似乎是烧足了碳。沈青折坐在他腿上,又是一阵咳嗽。

时旭东帮他慢慢顺着背,亲着他的头发。

卢杞被箭指着,这样近的距离,就算对方准头不好,也能一箭穿心了。

“簌”的一声,箭打穿了马厩的木质柱子,卢杞手上的绳子松开,落到地上。

“滚。”

——宰相杨炎遇刺,连累剑南西川节度使沈青折受伤,一时之间朝野震动。沸腾的民间议论逐渐朝着门下侍郎卢杞漫去了。他与杨炎积怨已久,做出刺杀之举也不足为奇。

逐渐的,上下内外,就连皇帝都觉得是卢杞指使人做的。

卢杞看见那浑身药味的年轻郎君,往马厩更里缩了缩,旁边的枣花马喷了个响鼻,又叫他吓得浑身哆嗦。

“别怕。”

他把沈青折塞进被子里,给暖炉里重新加上碳。

在屋子里坐久了没有察觉,出来吸入凌冽清冷的冬日空气,才发现屋子里充盈着药味儿。

“我觉得不是,但我也不知道是谁……”沈青折挨着他的胸口,显得很疲惫,“虽然杨炎死了,他就能上位……咳……”

只是这短短几句话,他就显得有些精力不济,似乎随时要睡过去。

时旭东摸了摸他的头发:“睡吧。别想这些了。”

“嗯。”

“卢杞有说什么吗?”

“没有。称病在家。”

时旭东把脸埋进他的手掌,湿润的触感,眼泪嵌进他的掌纹里。

他在害怕吗?

沈青折又说:“你不要怕,咳——”

他拧时旭东的狗耳朵:“在听吗?”

时旭东一直盯着他:“为什么……不问谁做的。”

“要么是卢杞,”沈青折很慢地说着,“要么是叛乱藩镇那边……德宗赐了挺多东西吧?”

“那暖炉是我们的吗?”

“不是,赐的。”

不知为何,时旭东显得格外惜字如金起来。

其实已经是十四了,明日是十五,元宵节。

“竟然四天了……”

他扫视了一遍屋内,只有矮榻凭几,墙上有字画被揭走后留下的黄痕,显得格外空荡。

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沈青折偎在他怀里,伸手摸他脸上的胡茬:“流浪汉一样……流浪狗。”

流浪狗一顿,“嗯”了一声。

沈青折为自己这个比喻笑了起来,又摸了摸时小狗的下巴,刚冒出来一层的胡茬硬硬的,扎手,但是:“手感好好。”

“不是。”

叽叽喳喳聊了一通,又有人说也想要和薛涛姑娘一样到处游历,“侦探”这个职业也太有趣了。

“要是薛涛姑娘在,一定能抓出来真凶……”

“薛姑娘说什么?”

长安城各坊都传开了,当日卢侍郎受了颜鲁公大恩,如今却把恩人送到叛乱处。说是平乱,谁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知恩图报,是指把老鼠放你的枕头上么?”

小娘好气又好笑:“那也是送我的,你们想要还没有呢!”

卢杞却已经吓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下身一片湿意,他看了看面前阴着脸的人,两眼一翻,在尿骚味里晕了过去。

第二日,又是震动长安城的大消息,说是门下侍郎卢杞竟然在寒冬腊月,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宅子门口,目睹者甚众。

“眼见为实!”抱着猫的小娘说道,“某可见着他连犊鼻褌都没穿,说是家中有妒妇,抓着他去乐坊了,才闹出这么一遭来。”

嘴里的布被扯开,他立刻涕泗横流地求饶:“这位郎君,某真不知何处得罪——”

他一时噤声。

因为时旭东退了几步,没什么表情地弯弓,搭上了一支箭。

他自己身上也被浸染了药味。

而后移步去了院子的马厩里,里面绑着一个人,脱了官袍,一点气势都没有,五短身材,面目青黑,冻得鼻涕眼泪都挂着。

青折光是看到碳,就猜出了德宗态度,猜到了现在坊间的流言。老婆确实聪明。

听着时旭东的心跳,沈青折这次睡得很安心。合上眼,很快沉到安稳的梦里去。

时旭东捋着他的背,抱着他这样坐了很久,直到碳火快要燃尽,床外透进来的光线渐暗。

他搂紧了沈青折,在他额头上落了一个吻。

沈青折又是一阵咳嗽,整个人几乎蜷了起来,过了好一阵才平复:“那就是他,或者说,现在明面上大家都认是卢杞,消灭政敌……咳咳,牵扯到了我。”

实际上如何,则是两说了。

“明面上,”时旭东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所以不是他?”

喉咙间的痒意压抑不住,他把咳嗽都压进了枕头里,怕他担心。

还是那个枕头,外套换了新的,里面还是时旭东的旧衣服。

只是突如其来的咳嗽,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连带着拉扯到了后腰伤处,肩膀胸膛颤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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