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的时候好乖。
时旭东把他往上捞了捞,让他趴在自己胸口。
这几天,沈青折吃不好睡不好,本来就小的脸,现在又消瘦了一些。这样趴在自己身上,也像没有什么重量一般。
他伸手,抚平时旭东眉间的褶皱。感觉额头上的温度稍稍下去了一些。
快点好起来吧。
船体摇晃着,时旭东身上稍高的温度也很舒服,沈青折挨着他,合上眼,睡了这几天以来难得一次好觉。
沈青折:“这叫交换银手镯。”
他们俩这么铐着睡了一夜,时旭东皮糙肉厚没什么,自己倒是被磨出了一片红印子。
沈青折在心里给他狠狠记了一笔。
他在哭吗?
沈青折停了笔。
时旭东抱着他,把眼泪都蹭到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上,烫得吓人,无论人和眼泪都很烫。
沈青折忽然明白过来,他的思维飘到了哪里去,忍笑:“想什么呢?住脑。”
明明是一句含蓄的情话,被时小狗的丰富脑补偏移到了另一个方向上。
沈青折赶紧拉回正事上:“还有薛姑娘来信,说是和南诏使团一起,已经走到了眉州。”
时旭东别开脸:“我以为你会说一些,你一人死不足惜……那样的话。或者你没说,但是还是这么想的。”
“确实这么想的。”沈青折说。
时旭东一顿,看着他。
要来钱,有的是缺德办法,他作为节度使的身份有着天然便利,比如说从民众身上榨取,再比如说,这不是还有吐蕃么,也可以敲一笔战争赔款。
“不过,就算敲到钱了,也不可能给曲环的。”
“我以为你会……”
“做了什么梦?”
沈青折笑了下:“梦见接飞碟。我扔出去,你接。”
时旭东捏他后颈,凑近:“训狗?”
吐突承璀如遭雷劈,心和肚子一起绞痛起来——
好狠毒的人啊!
船行在两山之间,沈青折进了另一间舱室,时旭东难得躺着,紧闭着眼。
仍旧是好看的,多了些让人心悸的脆弱。
他觉得自己清醒不少,身上出了很多汗,估计是烧退了,但浑身肌肉还酸痛着。
时旭东看着怀中人的睡颜,看了不知道多久,直到他茫然睁开眼,才凑过去,叫唤了一个浅淡的吻。
他梦见自己在一片原野上,有只黑色巨狼用尾巴圈住了他,他低头,看见自己山竹一样的爪子,毛茸茸的,毛爪分开来,里面藏着粉色的肉垫。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挪到眼前黑色摆动的尾巴。一下扑过去,牢牢抓住。
时旭东低头,看着抓着自己手臂睡着的沈青折,神色温柔。
他牢牢记住了时旭东烧糊涂时候的每一句胡言乱语,等他好了,就讲给他听,然后欣赏时旭东难得的羞臊。
沈青折想着,脱掉鞋履,上去偎依在他怀里。他挨着时旭东热烘烘的身体,看他的眉眼。
现在这样看倒显得平和一些了,平时则帅得凶神恶煞的。
他说:“你不要下电梯,不要拿那把枪。好不好……不要走。”
沈青折知道他那份惶恐不安到底从哪里来,耐心哄他。然而生病时候的小狗像是哄不好一样,沈青折指天发誓,反复承诺自己不会走,但时旭东却执意要把他拷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他把沈青折的手和自己的铐在了一起,说:“下面请新猫新狼交换戒指。”
南诏,吐蕃,长安,剑南西川。
各有各的诉求,各有各的考量,波谲云诡,暗流汹涌。
沈青折笑了下,来拉他的手,金色的戒环和他的扳指相碰,清脆声响。
“一个人确实死不足惜,但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时旭东的眼神缓缓下降,落到他的肚子上。
他欲言又止。
沈青折问:“什么?”
“按照你的逻辑来,”时旭东慢慢地说,“我不知道鲜于叔明,就是那个东川节度使是谁,但你说他是个好官,我相信你。东西两道合一,由他统领的话,对剑南百姓而言,说不定是件好事。虽然对你来说是灭顶之灾。”
训狗大师被捏着后颈,也不敢点头,只能岔开话题:“和吐突承璀聊了聊,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时旭东松开手:“他专心当美食博主就行了。”
“也是,”沈青折笑,“本来还打算让他做人质,从太子那里敲一笔钱,但他好像没怎么在太子那里露过脸,更谈不上交情了。”
沈青折好了大半,他却病倒了,不知道是被沈青折传染的病气,还是几天打仗下来累的。时旭东一到船上,居然就发起了烧。
昨天晚上有些烧糊涂了,也不说话,只是抓着他的手腕不让他走。
沈青折好不容易挣脱开,趴在床上写薛涛行纪,发烧的狗从后面压上来,抱得很紧。似乎有水珠在他的纸上洇开了。